第96章朱棣的愧疚

“保儿！”施寻落地站稳后，紧急看向怀中的保儿。保儿的脸色早已在奔波中被风吹得卡白，先前还会苦叫，这时候完全就是发懵发傻的状态了。

“保儿！保儿！”施寻拍拍保儿的脸蛋，可是保儿还是一副痴傻的样子。

朱棣将保儿夺过，拇指按压到保儿的人中，果然没一会儿，保儿艰难地咳嗽几声，接着就是哇哇大哭。

“好了，好了。”施寻欣喜，再把保儿抱过来，一直哄着，哄着：“好了好了保儿，没事了，没事了。”

朱棣也松了口气，没多久，又回首看刚刚逃离的方向，欲言又止。

施寻看他一眼，没管他，就地用落叶堆起了一块地方，再脱掉外裳铺在上面，让保儿先玩着。然后自己去找了些柴火来，升起了一个火堆。

朱棣坐在火堆前，脸色越发不安，脑中全是刀枪棍棒一并插入那个肉体凡身的画面。

施寻又看他一眼，然后搅着火堆，拉着脸说：“燕王，现在应该没有追兵了，您要是方便，不妨去捕些吃的来，孩子要吃饭，我们也要吃。”

听到这话，朱棣骤然就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全？”

“担心有用吗？”

施寻一个反问，朱棣彻底怔住了。随即站起，一拳头挥到边上的树上。

施寻还是没管他，还是拉着脸，似憋着什么气。稍后一会儿，甩掉火棍：“那你看好孩子，我去找吃的。”

施寻说着就要走，朱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不能单独离开。”

“那你去找。”

“我也不能离开你们。”

“那我们一起去找。”

“……”

朱棣完全无语了，鄙夷的眼神反复在施寻的五官上面扫：“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施寻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毫不避忌地对视道：“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就是要吃饭，要活着！”

对于施寻对独闇的冷漠，朱棣越发的不可置信，吼道：“他在被人绞杀！”

“所以呢？你还要回去送死吗？他拼了命地保护你，是让你出来后不吃不喝，自甘堕落的吗？”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任由他被别人残忍对待。”

“那你就保护到底，现在我和孩子饿了！”

“你……”

“燕王，在你没有足够实力的前提下，不要轻易动气，你只有壮大了自己，才能保护你身边的人！”

朱棣无语，施寻挣脱开他的手，又要走：“你去不去？不去我去！” 

地上的保儿在这时候叫：“娘亲，娘亲。”

施寻返回去，把保儿抱上，一起走。

朱棣没辙，挡住他们：“回去坐好，等着。”

很快朱棣回来，手提着两只野兔，麻利地一番处理后，架在火堆上面烤。

肉熟后，施寻先喂保儿吃，趁喂保儿的空挡，自己也吃几口。

朱棣却是几乎全程没动，几乎全程都是盯着燃烧的火焰发呆。

某时刻施寻撇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担心独闇的安全，就说道：“不是说好了的吗，安全到达西涧湖你们就走，若半路遇到困难就让他进宫。”

朱棣一下子就又急了，奇怪又鄙夷：“上次在北平，你不是很着急他的吗？怎么这次就不一样了？”

“急有什么用？自古皇帝都是借力打力，只要你父皇不干预，只要我们不到西涧湖，就一日不得安宁。”

“你……”

“我有说错吗？”

朱棣无语，说不过，撒气地把身子侧过去一点。

施寻冷他一眼，继续啃肉：“他有逃跑的机会，却拼了命地保护你，他就是怕你暴露身份，对你不利。所以燕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我们自己，吃饱睡好，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朱棣执拗的身子僵着不吭声，施寻继续啃肉。

没错，自古皇帝都是借力打力，这件事情只要朱元璋不干预，只要他们不到西涧湖，蓝玉的追杀就永远没完没了。所以出发之时，施寻就想好了有可能要发生的事，就已经跟朱棣和十公主商量好了。如果他们顺利到达西涧湖，那么朱棣和十公主就撤退，如果他们半路出意外，那么就她和孩子先逃掉，毕竟她不能让朱元璋再把自己囚禁一次，这样对谁都不好，对独闇更不利。

如果半路遇意外，独闇能逃则逃，不能逃就由十公主出面，把独闇带进皇宫，然后让独闇在十公主的撮合下，再次跟朱元璋合作，反击灭了蓝玉。这样做的后果，不敢保证朱元璋还会不会像胡惟庸案子那样对独闇用完就毁，但至少，可以彻底除掉蓝玉，除掉这没完没了的追杀。

再延伸一点，灭了蓝玉，就灭了朱标的臂，添了朱棣的翼，这也正是独闇所想要的结果。

反正照历史的进程来看，朱元璋接下来要整治的开国功臣就是蓝玉了，所以，独闇这次跟朱元璋的合作，是一定可以成功的。

只是独闇这段时间是一心只想居家过日子，独闇也怕过多的牵连朱棣和十公主，所以这一切的计划，施寻并没有全部都告知给他。施寻只是给独闇打好了预防针，说如果他被带进宫，就再给朱元璋献个计。

所以这时候的施寻十分清楚，她现在该做的，不是哭哭啼啼，而是保护好独闇在乎的一切，等独闇归来之时，给他一个漂亮的团聚的场面。

但是反观朱棣，现在却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了。虽然他知道这一切计划，但是一想到独闇几次都是因为他而遭受劫难，心里就不住地谴责自己的无能。他堂堂一个皇家燕王，却连面都不敢露，想到逃跑时那一幕，独闇正被所有刀枪棍棒刺击，心里就越发难受。所以先前的虎狼之身，两肩正气，这时候杵在火堆旁，就显得十分的落寞和可怜。

施寻擦了把嘴，又说：“独闇会没事的，他会活到八十四岁的。”

声音有点小，就着嘎吱燃烧的木柴朱棣就更听不清楚了，疑惑问道：“八十四？”

施寻顿了顿，不说这个了，撇一眼剩下的肉，说道：“反正他是想你好，你自己吃饱。”说后，就抱着保儿去先前铺好的地方哄保儿睡觉。

没多久，保儿睡着了，施寻也靠着树桩眯上了眼睛：“先休息一阵儿，马也要休息。深更半夜再赶路，也很有可能掉入哪个悬崖里。”

施寻说完，侧了一下身，抱着保儿背对着朱棣。

朱棣还在火堆前，盯着剩下的那块肉，然后一把拿过来，塞至嘴中。

眸中始终都有着几根红线，他想，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吃的最苦的一块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