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燕王有酒吗
平安激动,气愤,施寻插不上话。
平安一连串的倾吐也直击她这次来专门忽视的问题。
“保儿……”正要说什么,门边的婉儿突然喊:“姑娘。”
婉儿抿着点唇角,略一摆头,施寻定了定,转脸对平安微笑。
“嗯,保儿说的没错,果然和你娘亲一样。”把他拉过,两两坐在席案边,施寻捏着平安的手,温柔地转换话题道:“我给你说说你娘亲的事情吧。”
何必要在国家大事上跟他争呢?何必要他接受未知的事情呢?何必要告诉他那几句残忍的记载呢?施寻现在,只想以己之力,保住平安的命,和他那颗赤诚的心。
平安红红的眼睛撑着:“娘亲?荷香?”
“嗯!”施寻含笑,将柳儿的事娓娓道来。
几个时辰畅聊,平安听得数次动容,早无一开始的激越了。
“谢谢你,施寻……娘亲。”施寻看起来跟他一般大,“娘亲”二字平安实在有点难出口,有点难为情道。
施寻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是施寻幸运了,能有一位安将军呢。”
“哈哈。”对视间,一旁的婉儿也笑。
平安看向婉儿,噙笑着轻点了下头。婉儿一时羞涩,低下脑袋。
出来后,施寻拍拍婉儿的肩膀,表示感谢她在大牢里的提醒。
夜晚,施寻一个人坐在淮河边发呆。
此时朱棣已经攻下宿州,挺进泗州,泗州南滨是淮河,淮河是进入京师的第一道屏障。
朱棣长驱南下,有如破竹之势,深入朝廷统治的中心地区。朱允炆这个朝廷啊,有时候真的是看不透摸不准,燕军已经大兵压境了,而泗州竟还是一片祥和景象,根本看不出有战争的准备。
“坐在这里干什么?”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随着踩在沙泥里的喀嚓脚步声一起传来。
施寻扭头,见是朱棣。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是刚从营帐商议了事情出来。
旁边陆续有士兵将船只推向淮河岸边,编造竹筏,扬旗鼓噪,河上星光亮亮。
施寻没理他,继续看河。她知道他们又在虚张声势,朱棣善于抄后,早派人朝另一个方向偷渡了。
“那浑崽子怎么说?”朱棣挨着坐下,腰间佩剑不由一响。
施寻靠边挪开了点身:“送他回北平吧。”
“还不愿意为我出战?”
“怎么可能?”
“哼!”朱棣又气又无奈:“行,明日就送他回去。”
“嗯。”施寻蜷蜷膝,两手抱住。
平安不求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替朱棣去出战?但是朱棣称帝后,平安还是要饮毒自尽。平安短短一生,就像流星一样散发了耀眼的光芒,很快又陨落。
沉默一会儿,朱棣看着河面道:“出征之前,先生曾对本王说,攻下南京之后,方孝孺断不会降,要本王务必放了他,否则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就绝了。”
施寻抱腿的俩手臂瞬时一麻:“那你会听吗?”
“为什么不听?国之大儒,忠心不二,你以为本王真的就是一个嗜杀的主?”朱棣突然声音加重,倾身到施寻面前,满脸愤愤道。
施寻不惧他,直视问:“你真的会放过他?”
朱棣糊涂,急道:“你真的认为我就是个屠城屠民的人吗?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副厌恶嫌弃的架势对着我?”
施寻咽咽喉咙,撇过脸。
朱棣深闷口气,也不吭声。
稍后,施寻冷不丁问:“燕王,有酒吗?”
朱棣懵,定了定,撩手朝后挥,士兵拿了两壶酒来。
他目光也一直都在施寻身上,就没挪开过,见施寻开封酒壶就是几大口,然后擦擦嘴角道:“你可以带我进京吗?”
朱棣讶然:“胡闹!行军打战,怎可带女子随行?”
“你若带我进京,我就把未来的事情告诉你。”
“笑话!你以为我朱棣一路走来是靠这些未知茫茫然的东西而成功的吗?你以为我朱棣当真就只是想夺个皇位不想有其他的作为吗?”
“你若不带我进京,我就把徐贲和张羽的死亡真相告诉你家先生,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威胁我?”
“对!”
四目紧视,朱棣怒问:“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施寻喝口酒,再看河面,拉着脸:“没好处,我就是想进京。”
朱棣无语,起个步蹲到她面前,仰起脸庞凑近她,声音弱下去:“你在担心什么?你随本王从军,你要我怎么给先生交代?”
大抵也没女人见过姿态如此低卑的朱棣了,在朱棣眼里心里,施寻始终都是迷一样,挠人得很,让他又爱又恨。
施寻低眼看他,如俯视般。
朱棣愣一会儿,冷哼,回原位坐好。酒壶拧开,猛灌几口。
不情愿道:“换男装,执戟郎中,入我营帐。”
“好。”
“那竖子到北平后,先生见只他一人回去……”
“再说了。”
施寻始终波澜不起,朱棣瞪了她一眼,拧着酒壶走开。
走了几步,见到帐边规矩站着的婉儿,过去吩咐:“把她看紧一点。”
婉儿欠身一下,朱棣又撇了施寻一眼才走,脚步踩在沙泥地里,咔嚓咔嚓响。
施寻一个人继续喝,酒在嘴中齿缝间慢慢咀嚼游荡。
身后刀枪棍棒兵器声响,天将变幻,乾坤将移。她目视着波光粼粼的淮河水,脑子里再次将过往捋上,胸中翻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酸。
独闇:“你,介意我么?”
施寻:“什么?”
独闇:“年纪。”
施寻:“先生,我叫施寻,你可要记得我,可要记得我。”
方孝孺:“施寻姑娘,我会记得你。”
施寻:“先生,回去过后,您就去当一个教书的夫子,不要再进京,不要再干朝事。”
平安:“方孝孺,他品行端庄,文如江河,他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声铸师魂。”
独闇:“独闇老了,给不了你爱情。我还发动了战争,罪孽深重,自身难保,更保护不了你。”
独闇:“施寻,是五十年,五十年啊!”
徐妃:“男人,是有清高和尊严的。女人要真爱一个男人,就得去维护他的清高和尊严。”
独闇:“两军交战,只有你死我活,你明白吗?”
父亲:“族谱是一个家族的生命史,认祖归宗,落叶归根。”
方孝孺:“是么?难怪我一见着你,就觉得很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