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留个体面
朱棣出征第二天，独闇来燕府找徐妃。
施寻到燕府后的日子，经常跟徐妃在一起。徐妃将门之后，聪慧大方，虎胆雄心，施寻对她由衷敬佩。
徐妃给施寻拨了个二十左右的丫鬟，名叫婉儿。婉儿体盈瘦弱，听话懂事，手脚麻利，施寻每每看到她，都不由想起唯一侍奉过自己的丫鬟，已逝的柳儿，所以对婉儿很是喜欢。
独闇到后给了徐妃一个用罐装着的东西，嘱咐几句，要她尽快做出来。
“行！”徐妃风风火火地就去准备针线布料。
施寻朝已开的罐子口瞥一眼，见里面的东西都是银色的，亮闪闪，知道独闇又要使什么计了。
闷头不语，独闇走到她跟前，轻轻道：“无聊吗？”
“……啊？”施寻抬头，冷不丁一问，有点傻了。
独闇微微一笑，拉她起来：“习惯吗？”
“哦，习惯。”施寻抠耳后，这北平就是北京，有什么不习惯的。
“又抠。”独闇笑她，拉她出去。
施寻有点受宠若惊，来北平一月了，独闇终于主动会她了。
但这，算主动吗？他不是来给徐妃说事的吗？
走到花园，独闇松开施寻，立于某处不吭声。
施寻也不讲话，站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一月间，他们没有好好相处过一次。本以为上次雨中承诺会是个幸福的开始，哪儿知啪啪打脸。
独闇每天都住在寿庆寺，施寻去找过他几次，每次他不是在忙，就是随便聊上几句就避，客客气气，敷敷衍衍。
“施寻……”良久，独闇才道：“孤军深入，乃兵法大忌，但是我们不能长期内战，只能如此。燕王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嗯。”施寻点头，她知道结果，没什么感觉。但事中人，燕府上下，连一花一草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次郑和也又上战场了。
郑和，在郑村坝表现突出后就屡上战场，立下不少战功，深受朱棣赏识。
“两军交战，只有你死我活，你明白吗？”独闇还是盯着某处，稍有沉重地说。
施寻没应，她明白了，总算明白了独闇拉她出来的目的。
战争，你死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叹了口气，施寻走独闇面前，拉起他的宽袖，温柔道：“这是北京，我带你去看紫禁城好不好？”
独闇眉宇一拧：“你没听懂我说的吗？”
“听懂了，但我这次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我是为了你。”
独闇脱开她的手，唇齿艰难地嗫嚅几下，什么也没说出，走了。
“独闇！”
独闇没停留，仍是大步朝前走。
施寻冲着他的背影委屈地大喊：“姚独闇！”
听到喊声，独闇身子定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
施寻深呼吸，心头着实委屈，独闇他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原来当真，当时雨中，他抱上她不过就是一时情绪，他还是要撵她走。
到北平，他只是不像在常州那么强硬，采取的是礼貌与敷衍，数次下来，施寻的热情也被他凉得差不多了。
但是第二天，施寻又厚脸皮地奔去寿庆寺了。左右提着几个大袋子，全是男人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她像个贤惠妻子那样将那些物品挨个摆放，最后将两套新衣服挂到衣柜里。
独闇正在桌前写字，抬头看一眼施寻忙碌的身影，淡淡地说：“施寻，不用这样。”
说完又埋头写字了。
施寻挂好衣服凑桌前，温柔笑道：“等你忙完了，我给你送饭来，寺里全是斋饭，一点营养都没有。”
独闇不吭声了，仍旧埋头认真写。这场持续了三年的“靖难”，独闇基本都是在稳定后方。燕军翻来捣去始终都是十几万，一方出兵，北平就空虚，屡次遭受袭击。
独闇就像“楚汉相争”时刘邦身边的萧何，稳定后方，储备粮草。又给朱棣出谋划策，相比之下，还要过之。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朱棣率兵南下之前，独闇都在忙着这些事。
现在朱棣出征了，生死决战，不成仙就成鬼，独闇自是要预防好战争中会出的任何意外。
再来就是随时等候前线战报，尽快给与补给。
“嗯～”施寻在桌前立了很久，见独闇终于要打算封笔了，估摸着他应该是忙完，就将脑瓜凑上说：“你看我额上的红色消了吗？”
独闇撇她一眼，神情淡定自若。
施寻嘻嘻笑道：“应该是消了吧，当时我给人家磕头，都磕出血了呢。”
“施寻。”独闇还是淡定：“寺里不方便女子常来，你以后还是尽量呆在王府吧。”说着，起身走了。
“独闇。”施寻追出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独闇没回头，施寻快速追：“我要是真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终于，前方那个身影停了一下，身长肩宽，层层叠叠的衣服在风中飘逸，绝情又仪态好，和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高。
最终，又走了。
施寻委屈，着实委屈，独闇他果真要是希望她走！
施寻一个人回到王府，一个人在花园游荡。独闇不待见她，徐妃也每天都忙，除了委屈，她现在的处境还很尴尬。
夜幕时分，徐妃过来找她，挽着手一起走。
“施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徐妃不知道施寻的来历，但是府上客，知道他们的关系。
“男人，是有清高和尊严的。女人要真爱一个男人，就得去维护他的清高和尊严。”
施寻闷头苦笑，徐妃不愧为朱棣一生都死心塌地爱着的女人，这么识情理。
“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妃。”施寻笑笑，再看别处，一脸苦涩。
有点累了，真的。
道理她懂，他们本就不是一个时空的人，势必这段缘分会消耗殆尽。就应该礼貌退场，留给彼此一个体面。
可是……
……
绕过山东奔袭南京，各位可以参考一下地图，便可知道这是怎样一步有魄力的战术。
朱棣直捣京城，这时候虽然朝廷的主力全集在河北山东一带，但把守南京的兵还是号称四十万之众。
独闇之所以说是“空城”，一来是和伐燕的百万雄师比，四十万确实少了很多。二来朝廷就那几个能征善战的将军都在北边，南京空有其表。
朱棣行军速度很快，待朝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进入江苏省，破徐州咽喉之地，再攻宿州，离南京仅仅几座城池之遥了。
朱允炆紧急将扑在山东的大将召回宿州救援。兴师动荡，仓促之间，平安急率小队兵马奔赴宿州，其余的陆续跟上。
正所谓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朱棣还是采取不正面交锋，派人截断南军粮草，断其后路。
平安先率三千骑兵驻立北岸高坡，与朱棣周旋。
多日相持，你闪我躲，你攻我退，双方先锋战死数名。
朱棣不恋战，他也没有资本恋战，他一心只要突破宿州奔袭南京。
然而次次遭平安拦截，次次下来，延了时间，南军逐个汇合上，所遇的阻力越来越大。
南军可是全国可调动的啊，粮草陆续供应，援军相继而来。
朱棣鼓舞自家将士，称这是一场决心与意志的较量。他们还是打游击，东躲西藏，偷鸡摸狗，一门心思都在截断对方粮草上。
人多要吃饭，这是南军的命脉，朱棣经常几天不解甲，死死掐断他们的咽喉。
战争胜负，往往在瞬息之间。最后南军援军，因为军粮不济，都变成了徒有其表，数路大将被朱棣偷袭，终成俘虏，包括平安，空前惨败。
平安骁勇，“靖难”中多次打败燕军，斩杀燕军大将多人，燕将都对他惧怕三分。
现在被俘，燕军欢声动地，无不想将他处死。
“平安竖子。”帐中，朱棣仍是灰头土面，走至平安面前，略有得意道：“降不降？”
平安没理他，双手被后绑着，但是挺胸跋扈。
“哼！”朱棣蔑笑，叉着腰绕着他踱步：“你是不是也要如其他大将那样，跳河的跳河，撕冠的撕冠，要殉国啊？”
平安万分嫌弃，不正眼看他：“乱臣贼子，有辱耳膜，要杀便杀，谈降笑话！”
“浑崽子，几次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想砍了你得很！但是你死之前，给本王见个人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