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我是施寻啊
一纸家书传来,独闇回常州。
朱棣说要派一队人马护送,独闇说那样反而招眼,带上郑和和四个高手就走了。朱棣则带领张玉和朱能等大将,继续南下打仗。
此时朱棣已经占据北平、蓟州(天津)、遵化(河北)等地,他要南下,则必须经过山东,山东在蓟州和江苏的中间。
此时的战局已经从一开始的朝廷伐燕,到燕军南下取京师了。朝廷由主动出击,到抵御朱棣南下了。
常州属江苏管辖,江苏南京是京师,所以浙苏一带,都属中央人民。这里的人心都是向着朝廷的,对于南北战事,私下也会诸多议论,无不是在讨伐燕王的大逆不道。
所以了,独闇这次回常州,朱棣这么担心他的安全。
半月行程后,独闇到达常州。长年累月不在家,一晃又是二十年,平常左邻街坊本就见得少,所以他这次回来,路过的行人,顶多多看他两眼,没谁能够在短时间内认出他来。
毕竟二十年啊,六十多岁了,皮肤老了,有了胡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儒雅帅气,自信阔达的姚独闇了。
“王宾吗?”走到家门口,见家门敞开着,独闇自顾念道。
他常州家门的钥匙只有王宾和施寻才有,施寻?
不可能,独闇立马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施寻最快一趟十天,十天是三十年,不是这时候。
那就是王宾了,独闇进去。
进至院中,首先入目的是那把他为保儿做的秋千椅。曾经,他和施寻在上面,缠绵……
独闇不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继续朝里走。
多年不回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还记得二十年前,他们从南京回来,也是一股霉味。那次,施寻几乎是彻夜打扫,给他收拾出了一个整洁温暖的家来……
“咳……”想到这,独闇不由咳嗽。回忆有时候就像一味药,想到就在喉口上蹿下跳,不咋舒服。
突然,他脚步顿住:“王宾,真是你!”
王宾正从厢房出来,手中端着一盆水。
突然见到独闇,王宾脸上并无多年好友重逢的喜悦,反而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王宾也老了,六十多了,额上有沟壑,胡子约有小个巴掌那么长。一身青色的普通布料衣服,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但他是常年隐居山中的艺术家,一身气质给人的感觉是亲切自然。
相反独闇不同,独闇一身檀木黑红衣,衣质华雍。虽然岁月不会对任何人留情面,独闇也在二十年岁月中逐渐变老,但是他鼓动谋反,心怀算计,这时间又在跟朱棣盘算南下策略,要攻夺帝位,所以独闇和王宾比起来,要精神许多。
王宾了解他,所以痛恨他。此时看着他那个样子,就想到了一句话:外表谦谦君子,内心屠夫手腕。
“哼!”王宾冷哼,端着水盆故意擦过独闇的肩膀,然后将水倒至旁边水池。
“王宾。”独闇追过去,儿时玩伴啊,多年不见,惊喜不已,连连道:“你怎么会在我家?你去看过姐姐了吗?她现在病情怎样了?”
家书是姚姐姐发的,姚姐姐也六十好几了,自从南北战事一起,姚姐姐的身体就大病小病的。
王宾没吭声,背对着独闇,身子定了会儿。骤然,手中瓷盆猛地朝地一丢,盆子掉地,弹蹦两下,啪啦脆响。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照顾她了,她在厢房。”王宾说着就要走。
独闇拉住,不明所以:“她?”
“施寻,三天前掉下来,差点摔死,现在救活了。”
独闇:“……”
王宾剐了他一眼,强力把胳膊上的那只手挣开,气哄哄地就走了。
随行的郑和等人互看一眼,都不知什么情况。
良久,见独闇还在原地杵着,郑和上去,细声喊:“老师,老师。”
独闇还是杵着,木木的表情像是散了魂魄。
郑和试着提醒道:“刚刚那个人说,厢房,还有人?”
独闇眼皮撑了一下,厢房?
厢房!
陡然神转,步伐跌跌撞撞地朝厢房奔去。
行至门边,透过半开的门独闇看到,施寻正坐在桌子边,一只手臂的衣袖往上卷着,一手拿着棉花团,沾着旁边深红的浓浓药水,往露出的那只胳膊上面涂。
三天前,她掉下来,又摔伤了。
“嘶……”药水上到胳膊那块红肿时,施寻挤着眉头往后退了点脑袋。
退后瞬间,她额上碎发飘到脸颊上。
她的脸庞,还是那般样子,眼睛漆黑清澈,鼻子娇俏玲珑,红唇柔软饱满。脸上虽有几处重摔下来的红肿,但是皮肤白净水嫩,如同露水,朝气勃勃的。
她还是穿着他们第一次见的那件粉红色汉服,粉红色衬在她修长窈窕的身子上,显得格外恬静又妩媚。
她当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咳咳咳……”到这,独闇止不住地串串咳嗽。
咳嗽时候,他的身子成佝偻,左右两肩都往前伏。
那些记忆的坛子全部被瞬间打开,不管甜蜜的无助的绝望的,全都唰唰地往外喷。喷射到整个空气里面,浸注到他的所有感官,一时间,竟是有些招架不住。
“独闇……”听到动静,施寻偏头。
“咳咳咳……”听到喊声,独闇咳嗽更甚。
不可控了,独闇一下子背过身,突然就像个窃贼一样,慌忙逃窜。
“独闇!”施寻追出去,情急之间打翻了深红的药水瓶,掉地,啪啦一声。
“独闇!”追出房间,施寻冲着院内的背影大喊。
独闇顿了一下,微微张开着嘴巴重喘呼吸,整张脸毫无血色。
院中郑和等人,见着这情形都全脸茫然。
“独闇……”施寻又唤,声音微带哽咽。
独闇没应,身子前后晃了晃,似在挣扎,似在犹豫。
稍后,感觉背后的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独闇痛苦皱眉,心肠狠狠,提步,打算再逃。
然而刚走出一步,后背就被人猛烈一撞,一双纤长细手缠至他的腰间,一股浓浓的药水味道扑入鼻中。
“独闇……”施寻紧紧抱着他,终是止不住地放声哭了:“我是施寻啊,我是施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