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高低转换

龚首辅是第一个上的，他讲完，才是六部尚书分别列席去讲，而后则是各地知州，知州们很多都是新上任或者刚调回来的，毕竟之前罢免了好些。

上台说话的时候都磕巴了，那站在上面和站在下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好不好。

顺德帝看着平时讲话都是一出一出引经据典给自己整忙荒的人，今儿都紧张成那样，开心得不得了，会上慈和的给予鼓励，让大家不用紧张，此刻却像是说笑话似的全部叨叨给大家来听。

众人对他的恶趣味无法发表意见，却也都笑吟吟的询问谁谁谁如何的细节。

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大家都偷眼看魏子熙，魏子熙却不应承，反而问道：“三公主该出月子了吧？”

“嗯，今儿出月子。”三驸马点头，他自己这会儿还在行宫，自然没有和三公主在一起。

魏子熙道：“事儿太多了，若是要按照玉京山的格局改建皇宫，那国子监和太学以及东宫怎么安排？外头正阳大街上这些公主府和宗族怎么安排？这规制是不是从上到下都要动？”

魏子熙揉了揉太阳穴，企图打掉这些人的念头。

礼亲王道：“太子，我们也商量了，想废除立为萧家宗正，以后只管宗室，不管朝堂。”

“那还能不另立太子？这样也太过冒进了些。”魏子熙不赞同，这些人真的疯了，比自己一个异世来客还要疯，严肃道：“咱们这除了我，可都是萧家的宗亲吧？真要这么干，你们对朝堂的话语权还能如之前那般？要做的能做的事情明明还有很多，为什么要卡在这个时候急于来做这件事？”

众人被她的怒气喷的有些讪讪，顺德帝指望不上了，还是礼亲王开口道：“也不是心血来潮，主要是因为太子这回，整个东宫詹事府都不干净，过了今日这个新鲜劲，明后日，御史的弹劾也不会断，我就跟皇兄商议了一番。”说着，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虽说魏子熙平日里不爱问朝政之事，只是这群人现在做事越发像是脱缰的野马般拉不住。

之前因着军士变成黑徭役一事，确实触及了一个皇朝，亦是魏子熙心中是非观的底线，所以才那般大马金刀的去推进，可细枝末节处，远没有处理干净，甚至梳理起来要用上数年的功夫才能尘埃散尽。

乐籍之事也要花费半年的功夫才能落实，虽说此次发落了很多人，牢狱之中并不再空置，工部借力也能大力建设工厂，可这是两件事，并不能混杂。

“工厂是可以建了，但还没全部建起来，即便建起来了，工人这个岗位也并不能真正覆盖所有百姓。屯兵，屯田，粮种，产能，府库，漕帮，盐运，茶厂，什么事情都要用时间来落实，朝堂之上这次动作下来，远远还没稳定，普及教学，普及医疗，普及律法，也都没做到，在百姓还没有建立起明确的知识体系和社会保障的时候，世家对百姓的影响并非都是负面的，这个时候远没有到世家能够退场的时候。”魏子熙严肃起来，众人也有些讪讪。

“只是太子之事，确实是拖不得了。”顺德帝低声道，他想要给自己的大儿子一个退路，退回宗族去。

是，是他一时心软，皇后闹着要自己抚养儿子的时候，他没狠下心，反而跟老太太对了立场。

可时至今日，太子不退，就要问罪，再装聋作哑的糊弄过去任由他病急乱投医的重建詹事府？那现下做的这些事，岂不是一场白忙？又何谈法理？

魏子熙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有病，一个现代人，拦着一群古代人改革，真是不得不服。

“我不管您出于什么样的本心，我只问一句，如果没有了东宫，您不立太子，打算如何跟朝臣交代？是不是萧氏以后除了宗亲以外，就再也没有优势了，那你觉得，几位公主和驸马当下的话语权和后面要推进的事，在失去这个优势后还能按计划顺利进行吗？”

顿了顿又道：“改建皇宫不难，难的是改建朝廷的体系，在法治没有落实之前，萧氏一族不能动了根基，这可能需要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五十年，并非一朝一夕。这事儿轮不到我来做决定，你们商量好，决定好，皇宫要怎么改，三驸马出个框架给我，我自然可以做到，只是，想清楚了再说。”

魏子熙知道，有些话其实是话赶话赶进了死胡同，便缓和的对顺德帝道：“其实今儿是应该高兴，坐在下面去听，和坐在上面去听，很多事都不同了对吧？”

顺德帝点头点头。

魏子熙又对大驸马道：“其实人治和法治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治永远只是一部分人在决定大部分人的命运，哪怕将整个朝堂加起来，也只是一部分人，而法治不同，那是所有人在互相管理，在百姓还没有这个能力之前，谁当朝，都是人治，所以并不是萧家一家一族退一退就能实现的，在这之前，掌控力不得有失，咱们是话赶话赶着东宫的话说事儿了，皇宫能改，只是要想好了。”

唐明远是这群人中最理智的人，亦是在法治一关上现目前最重要的角色，所以今儿连他都没阻止大家异想天开，才是魏子熙不得不强势开口的原因。

其实个中缘由大家又怎会不清楚，废了太子以后，东宫到底如何安置，谁也不能发表看法。

也只能把话赶到那个份上，让魏子熙这个局外人来说话给顺德帝听，才算是合适些。

虽说魏子熙只十四岁，可她游魂四十一年的事，在座的人都清楚，四十一的年纪，作为当下的女性，孙子都已经可以开始议亲了，加上魏子熙原本就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大家亦是在阅历和看法上倚重她的。

魏子熙也明白自己就是又被工具了一把，所以当她把该摆明的立场和想法一一说清楚后，缓和态度，摆出解决方案时，自然是跟唐明远说话，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唐明远听，不如说是说给顺德帝听。

顾头不顾尾绝对不行，魏子熙又道：“三公主出了月子，大图书馆和印刷厂的事儿就得忙起来了，皇家总还是要在女学者方面立个标杆给天下效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