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初心
“——梆梆梆”
趁着夜色中的朦胧月光,苏慕寒只身一人来到了武陵坛在京城的堂口,默默踌躇了半晌,最终走上前去轻轻扣动门闩。
室内的陵王的思绪被阵阵敲门声打断,使陵王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面对现实。
陵王旋即起身缓步走向大门处。
见久久不见有人应门,苏慕寒正思量着是转身离开还是继续等待。就在苏慕寒犹豫不决之时,门开了。
此时陵王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一袭黑衣,发髻高束在头顶,佩戴汉白玉发箍发簪,面容清秀,脸庞透白如雪的陌生男子。
“敢问先生是?”
陵王用狐疑的的眸光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语调中带着一丝冰冷。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殿下您知道我是来助您夺回属于您的一切的就足够了。”
苏慕寒丝毫不理会陵王的疑问,平淡说道,话虽不长,但字字句句都命中了陵王的痛处。
在那一刻,陵王的眸光微微闪动这一抹未知的光芒。却又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虽只有瞬间,但却也散发着刺骨之寒。可苏慕寒却丝毫未曾在意过。表情仍是平淡无波,甚至有些冷漠。
“先生怕是来错地方了吧!这里并非王府,只是江湖帮派在京城的堂口罢了,而我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郡王,先生找错人了。”
陵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话语中却充满了嘲讽,有略带些苦楚。
“殿下此时既出此言,岂不是为时过早啊?”
苏慕寒此刻听了陵王的话,不由得唇角,浅淡一笑。出口一语却又字字如刺,直逼陵王。
苏慕寒的反问让陵王再一次陷入沉思,
‘我与其就此回绝,还不如听他说说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完成此事。倘若不能,反正我和他也是初次相识,也无伤大雅,日后若能结为友人,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先生,请进吧。”
想罢,陵王旋即侧身让道。
“谢殿下。”
苏慕寒随之行礼浅笑道。
室内烛火微微,其中陈设也极为简单,仅有一张低矮的方桌,四方软垫。在微弱烛火的照应下室内略显阴暗。有些难以想象,这竟是江湖屈指可数的帮派之一的武陵坛的堂口。
起初,室内苏慕寒与陵王各自面对端坐,两人均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气氛微微凝固。
这时,苏慕寒不经意间看到,陵王左手无名指上的白玉戒指,正微弱着映衬着屋内的烛光。
为解尴尬,苏慕寒故作轻浮的玩笑道:
“殿下这枚白玉戒指好生精致啊!想必是王妃所送吧?殿下和王妃之恩爱,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先生方才想讲什么?但说无妨。”
沉默良久后,陵王方凝神问道。
“十五年前,渝岭的那一场战役,使殿下你失去了爱人,也使殿下从太子堕落到如今的这般处境。我说的没错吧,陵王殿下。”
苏慕寒说出这番话时,眼眸中毫无波澜,神色自若,仿若是个旁观者。
可苏慕寒的这一番话听在陵王耳中,却彻底激怒了他,恶狠狠,血淋淋的揭开了心中的伤。
此时陵王的怒火中烧,但一直在极力控制,呼吸渐渐急促,胸口起伏剧烈。
“怎么?莫非殿下不想重登储君之位吗?这可是您应该得到的。”
苏慕寒见陵王的眸光闪过一抹怒意,故弄玄虚道。
“哼,本王做事一向随缘,这世间又有什么是我应得的?”
陵王此时冷哼了一声,对于曾经的一切,自己早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至于未来如何,听天由命吧。
“哦?那殿下真的就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或宁王将来登上皇位,而殿下自己却只能平庸一生了?殿下将来如何,可曾做过打算?”
苏慕寒说话时的语气似愠怒,又似嘲讽,让陵王听着有些不悦。
“这有何难,若终有一日注定我此生与皇位无缘,那本王便就此归隐,今生不问世事,也算是另一种了结。”
陵王说完前半句话时原本略带笑意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语气也透着丝丝缕缕的无奈,苦楚与冰冷。也许在陵王看来,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让自己失去了一切,也许,此生自己都与皇位无缘了。归隐,全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景文宣,过着平淡的日子,就这样死去,也未常是一种解脱。
“哼,殿下所谓的解脱,倒不如说成是另一种逃避。若此后太子,宁王,其中一人登基,必会使朝堂风雨飘摇,甚至亡国,就算殿下可隐忍一时,可您忍得了一世吗?将来您若反抗,天下百姓会认为您是为了大楚的将来,可他们又会如何认为呢?会认为您威胁到了他们的权利,您觉得他们还会无视您的存在吗?就算您得尽天下民心,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候他们随意给殿下扣上一个罪名,将您杀之而后快,又有谁还会为您洗清冤屈,有谁还会记得殿下您呢?”
苏慕寒毫不留情的说道,将日后的可能全数向陵王阐明。
“哼,他们若误解本王,那是他们愚钝,若天下人误解本王,那是天下人的愚钝。这是你我都无法预料的,将来如果真如先生所言,那我大楚的命数也算是尽了。”
陵王说话时的表情有些不屑一顾,毫不在意。
“话虽如此,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么不仅仅是殿下乃至我大楚都将万劫不复,莫非殿下真的忍心看着天下黎明百姓流离失所,国将不国吗?”
苏慕寒谈及此处,不由心中一惊,自己竟有勇气揭开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不过只要陵王同意参与夺嫡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苏慕寒略略一惊后,又随之恢复了平静
“不可挽回?那以先生之见,如何才能得偿所愿?”
陵王听了苏慕寒的这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也渐渐平息了心中燃烧的怒火,反问。
“与其将来被动反抗,含冤而死。还不如现在有所防备,以备不时之需。”
苏慕寒眸光犀利,好不避讳的直视着陵王几乎凝固的表情。此话虽短,但话外之音意味深长
“冒犯的问一句,先生究竟是受何人所差,来辅佐我一个区区郡王,参与夺嫡呢?”
陵王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那个久久不可消散的疑问。
“我原本只是一介江湖白衣。本就是以情义当先,加之久闻殿下之名,便决心真心辅佐。另外殿下的性情向来忠义,智计无双,我想将来殿下您重登至尊之位后也不会忘记苏某吧。加之殿下您手握兵权却并无反意,可见您的忠心与情义,可如今冷落您的不只是陛下,就连贤名在外的太子、宁王也对您百般冷落,可见他们也是个薄恩寡义的刻薄之人,幸亏我留有后手,在选择了太子之后还选择了殿下,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莫非殿下信不过我?殿下,我愿在此起誓,我愿真心辅佐陵王殿下重登储君之位,此心天地共见。”
说罢苏慕寒躬身下拜。
陵王见苏慕寒对自己行此大礼,赤诚之极,可见一斑,为示感激,也便躬身下拜,两人此时正对而拜。少顷,两人一同起身。
苏慕寒又行一礼道:
“好,今日殿下,与我之约就此达成,我定会近绵薄之力,还殿下昔日盛世。”
“先生言重了,日后本王定会与先生精诚合作。定不负先生重望。”
陵王也躬身回礼,以示感激。
“时候不早了,今日前来讨饶殿下实在抱歉,在下告辞。”
此时苏慕寒抬眸看了看天色,已是五更之天,说罢起身告辞。
正在他转身欲行之时,陵王突然叫住了自己。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大楚客卿苏慕寒。”
苏慕寒浅淡一语,却又不忍告诉陵王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慕寒,可是江左泉雎阁阁主苏慕寒?寒先生,请恕我方才冒犯!”
陵王很是吃惊,竟不知刚才表示愿意辅佐自己的竟是江湖大帮泉雎阁的阁主,自知有所冒犯,谦恭赔罪。
苏慕寒冰冷回眸一笑,未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武陵坛堂口。
“寒……”
陵王正欲抬眸,再言,可却不见苏慕寒人影,一时间有些尴尬。随即转念一想:我如今已决心夺嫡,此举必定尔虞我诈,危机四伏,若不甚走错一步,牵连的不仅是寒先生,就连母妃都难逃劫难,万劫不复。
想罢陵王意味深长的看向远方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