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见闻

到林贵人宫中时,只有一个洒扫奴婢在园子里拿个笤帚扫着,她向我行礼,说道:“我家贵人方才出门了,沈小主若是有事可在院里等会儿。”院里有些安静,偶尔传来鸟雀喳喳的叫声,我笑道:“姐姐不在,那妹妹就先回去了。”直到我踏脚走出宫门,殿内却隐隐约约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我回头看时,那奴婢已早没了影。

我又去了秦才人处,阳光照进院子里,她正在练武,那红缨枪耍得那叫一个高超,所经过之处,无不掀起一股大风。我静静观望,她练了一会,似是发现了我,放下手中器物,朝我快步走来,乍一看,她长得有几分英气,姿态从容,饶是我这么一介女子都有些心动。

她拉我进殿坐下,让宫女端来瓜果茶水,滔滔不绝地和我谈论着。她说话时大方而又不胆怯, 像生长在悬崖上却开得美丽的花朵。朝堂时局混乱,有她这样活泼开朗的人,倒是稀奇 。

她说她叫秦欣芸,可以叫她阿芸,我正欲介绍自己,她却早已知道我姓名般,叫我阿凝。我们聊了会宫中八卦,发现对方是知己,不由得相视一笑。

话题一转,她像老母亲一般,询问我的事情,问我宫中生活怎样,问皇帝对我可好,一大串的问题让我一时答不上来。

抬眼看看窗外,夕阳照在瓦上,橙色的天空笼罩着整座皇宫,鸟雀已经归巢,孵育着雏鸟。

我慢悠悠地回到寝居,简单梳洗后,倒头就睡,皇上来了都没有察觉。

半夜想去方便时,却看见身边躺着一个人,殿内昏暗,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样,我怕是有人刻意为之,大叫一声,然后起身一巴掌打在那登徒子脸上。

宫人听见声音,慌忙赶来点上烛火,殿内才恢复明亮。躺着的那人动了动,我转头看去,那人竟然是皇上,他渐渐醒来,看见眼前一众宫人皆跪着,不由得一些疑惑,迷茫地看看我。

他问我:“沈常在,这是怎么了?”我急忙收拾自己的头发,回道:“无碍,妾只是想起夜,不想惊动了这么多人。“我故作可怜,他约莫是信了。他让我去了如厕,回来后,他轻声安抚我睡着。

第二天醒来,宫里开始传起我蛊惑君主的谣言。

一个老嬷嬷传话来说,太后要见我,让我即刻就去。

到慈宁宫时,太后躺在帘帐后的贵妃椅上,周围侍女为她扇风。林贵人也在殿中,她坐在檀木椅上,悠哉悠哉地闪着团扇,淡淡扫过我一眼,并未多语。殿内一阵鹅梨帐中香的味道,确是好闻。我行礼,跪在地上,太后却一直不让我起身,似乎我是空气一般,蹲的久了,我的膝盖逐渐麻木,但碍于颜面,我不敢出言。

过了许久,太后老人家才发现了我,还笑盈盈的说:“原是沈常在在此,哀家当是什么宫女呢,倒让语儿看了个笑话。”林贵人看着我笑道:“太后娘娘上了年纪,为皇上担忧,眼睛不好是正常的,倘若沈妹妹因为这事不依不饶,那就是沈妹妹的错了。”笑里藏刀,明摆着就是在威胁我。

可惜宫中无依无靠,我无法回击,只能默默低下头,说:“倒是妾的错了,未能让太后娘娘垂青,但是太后娘娘青春永驻,怎会是上了年纪?沈姐姐这话说的似乎有些不对吧。”我对沈贵人莞尔一笑。

她倒是不怕,还笑着说:“妹妹说的哪里话,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何来青春永驻一说?”

我自知是斗不过她,没想到她嘴皮子功夫比我还溜,只能认错,“姐姐格局大,怎会像妹妹这般愚昧无知,再说太后娘娘有林贵人相伴,那真是极好。”

太后挥手让宫人以及林语退出殿内,让我留下来,和她聊聊。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和太后,太后风韵犹存的脸,配着一身锦绣华服,气质不凡,在先帝的后宫里定是很受宠的存在。

她注视着我,让我起身。

膝盖的麻木让我不由得有些四肢无力,险些瘫倒在地。我颤颤巍巍的站起,她才发话道:“沈常在也不过是个布衣之女,知道自己的身份吧?这后宫之中,帝王独宠可不是件好事,你应该明白。一朝一夕之间,指不定哪日妃嫔陷害,自己冤枉而死,这样的结局,你真的甘心?哀家只能提醒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哀家乏了,回去吧。”

我退出慈宁宫,满脸是汗,这长跪的滋味,可当真不好受 。小萄就守在门外,见我这般窘样,连忙扶住我。我自幼体质就差,儿时想要成为女侠的梦,终未能实现,今天这长跪,愣是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回到宫里时,皇帝已经坐在了桌前,他正在读《诗经》,我有些惊讶,缓缓行下礼,他却赶忙将我扶起。

他召来太医为我查看膝盖是否有损伤,经过诊治,太医让我每夜睡前涂下健骨膏,便拿着药箱匆匆离开。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皇帝一脸凝重地望着我。

他问道:“今日可是去见了太后?”我点头。他将我抱起,置于床上,让宫女好生照料。

后来,宫女打听到,太后是先帝的青梅竹马,入宫时只是个婉仪,后来生下现皇帝,母凭子贵,虽不得皇上重视,却一步高升,直登皇后之位,当时众宫人都怀疑,是她杀了先皇后才继位的。

而林贵人是太后三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天天巴结太后,虽说她的父亲身居高位,但太后为了皇帝的皇权稳固,不得不接受她的示好。

在寝宫调养的这几天,除了秦才人总来找我,倒并未有什么其他人来过。皇上也并未来过后宫,宫人都说皇上勤政爱民。

身体恢复的第一天,我去了冷宫,徐御女早已疯掉,眼下是浓浓的黑眼圈,头发凌乱,没有了贵女的模样,她见我来,还笑着让我坐下,但这冷宫只有一个椅子,又破烂不堪,蜘蛛网结在屋梁上,屋外杂草丛生,显得萧瑟苍凉。

我蹲下身,问她:“你想出去吗?”她摇头,然后狂笑,又转头看我:“想啊当然想,但是家族的计划,我怎么敢毁掉?”她走向角落,看一棵槐树上停留的鸟儿,说道:“可是身在深宫,谁又愿意?”她又笑了起来,她推我走出宫门,说:“我与你不同。哈哈哈”似是自嘲,又像是感叹命运的不公。我有些感触,若我落得如此下场,这辈子不就蹉跎浪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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