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谈

天黑了,墨轻安还未醒。

容洵拿镊子拔了拔灯芯,烛火顿时更明亮了。

他罩上了灯罩。

回头望了墨轻安一眼,见她还在沉睡。

他走近墨轻安坐在榻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剥开她的眼睑瞧了瞧,又细细把脉许久。

容洵:阿嫣,你去睡吧,这儿我看着就行。

容嫣:师父,您不能太晚睡的,还是我来守夜吧。

容洵:乖,听话,明日还需要做许多事,她的病症较为特殊,师父必须紧盯着。

容嫣:让我为师父加一床棉被吧,隔壁有一张竹榻,我给搬来,师父也可以休息。

容洵:好,拿来之后你速去休息。

容嫣:是,师父。

容嫣很快将被褥取来,铺在竹榻上。

回头见容洵伏案书写,不忍打扰。

便给暖炉添了点银骨炭,这碳能烧一整晚。

她依依不舍,望了又望,仿佛多看一眼师父的背影也是满足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敲门声响起。

容洵:请进。

容嫣:师父,喝点粥暖暖身子。

容洵:阿嫣,不必如此辛苦。

容嫣:师父,天寒地冻,您又要照顾病人,自己本身也是病人。

容嫣:徒儿,只担心师父的身体……

容洵:傻丫头,放着吧,快去休息。

容嫣走后,容洵几乎每隔半个时辰都要把脉一次,记录脉搏的变化。

容洵:(这蛊毒已经被压制过一次,异常凶猛啊……)

容洵:(虽然此番又强行压制住了,可却不知道何时会反扑。)

他又回到书案旁,眉头紧锁,时而查阅典籍,时而摘录,全神贯注。

墨轻安终于醒了,见容洵伏案书写,屡屡叹气,她悄悄下地。

听到脚步声,容洵停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墨轻安。

容洵:你怎么下来了,徒儿真不乖。

他随手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大披风,往墨轻安身上一裹。

墨轻安望着容洵的眼睛,说不出的忐忑……

墨轻安:师父,我是不是没救了?

容洵看她这神情,心有不忍……

他裹紧了她身上的披风,将她往榻旁轻推着走。

容洵:别瞎想,不是先天之症,没有师父治不了的。

容洵:只要给师父一点时间,必然能攻克这种毒虫。

他令墨轻安躺下,替她掖好被子。

怔怔望着她,见她不哭也不闹。

容洵见过无数人在得知自己患了不治之症的时候,天塌下来般的痛哭。

容洵:你可以哭,流泪并不会刺激蛊毒的发作。

墨轻安:该哭的,我已经哭完了。

墨轻安:现在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师父,我还有多长时间?

容洵:我也不知道这蛊虫对药的耐性是多久。

容洵:每一种药对它的克制都非常有限,因此需要不断换药。

容洵:徒儿坚强,我也不瞒你,眼下,你只能将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

墨轻安:我明白了,师父,你能治南宫瑾炎吗?

容洵:不会治他,他也不屑一顾。

墨轻安:他若愿意治呢,师父,你能治他吗?

容洵:除了南宫瑾染之外的南宫家人我都不治,你不必念着他了。

容洵:若不是看在瑾染的份上,我连让他待在这里都不愿意。

容洵:你若是不治而亡,我会立即下逐客令。

墨轻安:(那我一定活的久一点。)

墨轻安坐在床上抱腿蜷缩着。

墨轻安:(师父若能不治南宫瑾炎,那我来这的意义便失去了……)

墨轻安:(那我又如何能勉强师父救下他不救的人吗?)

容洵:怎么了?

墨轻安:谢谢师父。

墨轻安:我睡了,师父也早点睡。

墨轻安像一条小泥鳅滋溜钻入被窝里,又翻了个身,面朝黑暗的里侧。

长睫轻颤,脑海中思绪纷乱,自责自己一个垂死的病人什么也做不了。

容洵凝视着墨轻安的背影半响,便默默走开了……

过了片刻……

墨轻安:师父,你在写什么?

容洵:你的病案,蛊毒形状以及用过的药。

容洵:师父会将这种蛊毒的治疗经过一一记录下来。

墨轻安:我是第一个中毒的人吗?

容洵: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墨轻安:师父,我睡不着怎么办?

容洵:闭上眼,别说话。

墨轻安:师父,其他人怎么样了?

容洵:都没事。

墨轻安:师父,我看你像个神仙似的,你多大了?

容洵:师父的年龄是个秘密。

墨轻安:那师父,你有多少徒弟?

容洵:加上你四十八人。

容洵:你这一晚上都喊了我多少遍师父了?

容洵:师父耳朵都要听的生茧了,乖,别喊了。

墨轻安:我人生中第一个师父,我还没喊够呢。

墨轻安:师父,师父,师父,真好听,我就要喊。

墨轻安:师父,你后悔收我为徒了吗?

容洵写完最后一笔,将笔置于笔搁上。

起身走向墨轻安,挪了把凳子坐于她身旁。

容洵:收了个调皮鬼,坏透了。

墨轻安:哈哈,师父陪我说话吗?

容洵:你想说什么?

墨轻安:随便说什么。

容洵:瑾染,他混的还好吗?

墨轻安:都说是混了,哪能好呢?

墨轻安:他走在悬崖小道上,不能脚滑,更不能腿软。

容洵:徒儿,那他可曾腿软,可成脚滑?

墨轻安:他有一双翅膀,左右摇一摇就走稳了。

见墨轻安绘声绘色,容洵仿佛真的见到了南宫瑾染长了翅膀般,开怀大笑。

容洵:你这机灵鬼到底从哪里来的?又如何与他相识的?

墨轻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他们相遇到分别挑选着重要的说给容洵听。

墨轻安:师父,这玉佩他说是你落在他那的,还给你。

墨轻安:我已经带到了,还有一封信,我答应他亲手交到你手中。

容洵又将披风拿过来裹住墨轻安,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好令她做的舒坦些。

容洵:师父没有治好你,玉佩是断然不敢收回去的。

容洵:先放在你这儿,待治好了再说不迟。

容洵:信我拿走了。

墨轻安:这玉佩通透无比,一看就很贵重。

墨轻安:该不会是师父的家传之物吧?

容洵:贵不贵重我不知道,家传之物倒是真的。

容洵:你喜欢?

墨轻安: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

容洵:你喜欢拿着便是,师父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

墨轻安:唉?师父,我知道你很大方,但家传之物还是要好好保管。

墨轻安:不管我有没有被治好,都必须物归原主。

容洵:那便等治好了,或者无法再治了再还。

墨轻安:一言为定。

容洵:说了半天,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墨轻安:我?从天上来的,不信你去问瑾染,你问南宫瑾炎也可以。

墨轻安:他知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容洵:看来你这脑袋也病的不轻。

墨轻安:哈哈,师父,我说的是真的。

容洵:好,你是从天上来的小仙女儿,行了吧?

墨轻安:师父也是从天上来的。

容洵:看你这垂涎的模样,真害怕你扑上来。

墨轻安:啊呜!

墨轻安:师父如此绝色,自然必须扑啊!

容洵:徒儿脸皮真厚。

墨轻安:师父也不薄。

见墨轻安如此逗趣可爱,又颇为健谈,他整个人也跟着年轻了起来。

一想到墨轻安随时可能回到天上去,心中竟然颇有不舍。

他鲜少能够与人说话如此你来我往,乐此不彼的。

他们一谈就谈到了深夜,直到墨轻安觉得疲乏,躺下为止。

容洵凝视着墨轻安的睡颜,心中涌起了久违的温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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