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明之浮生若梦—92

冬日寒冷，天不亮惢心感觉到身下湿漉漉的，和她睡一个被窝的儿子又尿炕了，这会子屋里冷的像冰窖一样，她只得把熟睡的儿子塞到两个女儿中间睡着，自己起身换了件里衣穿上棉袄。

“娘？”大女儿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起身忙碌的惢心。

“冷的很，你再睡会，娘去把炕烧起来”惢心嘱咐了一句，就赶忙出去房檐下抱了柴草进来，把锅灶烧起来，锅灶连着炕，一顿饭的功夫炕也热乎乎的。

大女儿懂事，眼看着惢心忙碌，也起身穿好衣裳帮忙做饭。

家里早饭简单，稀饭馒头咸菜疙瘩，惢心喝了碗清水样的稀饭，嘱咐了大女儿几句，就出门了。

今日制衣坊发工钱，惢心心里高兴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工坊屋里烧着炭火暖和的很，惢心进门就有人招呼她到火盆跟前暖和暖和。

临近年关了，大家都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着哪里的集市肉蛋菜便宜，给丈夫孩子的新棉衣可做得了。

惢心勤快话不多，和她交好的妇人都知道她男人犯了事，如今死活不知，她拉扯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平日里众人也比较照顾她。

眼看着太阳升的老高，东家胡娘子才来，进门和众人热情的打招呼，胡娘子家里有些军中的背景，制衣坊的大多接都是军衣，一年到头生意都好。

惢心收到工钱嘴角翘的老高，年底发的工钱丰厚，能给孩子们多买些肉菜过年。惢心心里高兴也感念茂倩，当年她落魄成那样，多亏了茂倩和凌云彻帮扶，眼看着风头过去了，茂倩就叫了惢心来制衣坊干活，惢心才能有如今的安生日子过。

惢心听说茂倩最近快生了，特意问了胡娘子一声，才知道茂倩昨夜里生了个女儿，惢心跟着念了句佛，盘算过两天日要去贺一贺。

惢心领完工钱回家后，想着在家给孩子们炖肉吃，儿子在一旁嚷嚷着要去南街吃羊肉汤，整日里从那路过还没进去过，两个女儿大些虽不说，眼里也满是期待，惢心看着心酸的点头应了。

“惢心？”

惢心带着孩子们刚避过路上的马车，就被人叫住了。

熟悉的声音，让惢心有些手足无措，转头就见着李玉从马车上下来，穿着皮靴绸缎袄，头上的暖帽都镶着翠玉。

“李大哥”惢心低头看见自己袖口的黑污，蓝布袄上的油渍，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带着孩子们出门也没想着换件衣裳，如今竟碰见最不想看见的熟人。

“真的是你？听说你们去北边了，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李玉有些唏嘘，眼前这个落魄妇人，哪有曾经那个秀气的宫女的模样。

惢心有些不好意思，儿子见着娘亲和人说话说个没完，羊肉馆就在前面不远了，不住的拽惢心衣裳。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那边坐坐”李玉看着围在惢心身边的孩子，脸上全是焦急的样子，指了指一边的饭馆。

“李大哥，我还有点事，咱们改日再说话把”惢心如今过得落魄，并不愿让他瞧见，赶忙道别，急匆匆拉着孩子就走。

二十五文一大碗的羊肉汤带两个烧饼这价钱，能买一斤半猪肉了，惢心嫌这羊汤卖的比别的地方贵，可低头看着三个孩子，狠了狠心买了一大碗，要了两个碗给三个孩子分食。

娘们四个围着一张桌子，儿子东张西望的看着别人碗里的羊肉流口水，惢心看的发笑，眼看着店小二端了四碗羊肉，惢心说着上错了，就瞧见了一边的李玉。

几个孩子看着刚刚拦着娘亲的人坐下，除了儿子欢呼了一声埋头就吃，两个女儿有些不敢动筷子，两人知道她们没钱，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吃吧，这是叔叔买的，可以吃”惢心看着局促的女儿安慰了声，两个女儿才端着碗吃了开了。

李玉眼看着三个孩子狼吞虎咽，惢心瘦的脸上都没肉了，招呼她吃东西。

这家羊肉馆子开了十几年了，据说后厨的大锅火就没灭过，日夜熬煮，羊肉汤熬的十分浓郁，香飘十里，门脸看着不大，生意十分红火，进忠眼看着雅若带着他兜兜转转进了这么家小馆子，笑说自己的五千入了雅若的口袋连个响都听不见，就请他吃这个？

“别嫌地方小啊，好多人都说这家馆子的羊肉汤味道好”雅若看着店子确实不大，还算干净，好多人给她说过冬日一定要来这喝羊汤，这才带着进忠一起来尝尝味。

雅若专门给店小二叮嘱了一碗不放芫荽，进忠不吃芫荽，羊汤味道确实如传闻中一样美味。

羊肉汤里肉堆叠了大半碗，分量十足，雅若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和进忠说着话才瞧见李玉坐在角落里，身边坐着三个孩子和背对着她的妇人。

“看什么呢？”进忠抬眼瞧见雅若神色不对劲，问了句，见雅若指了指他后面，进忠回头就瞧见李玉和人在角落里坐着。

仔细瞧着那妇人，好像是惢心。他派人盯着凌云彻，自然知道他和茂倩一直接济着惢心，听说惢心这几年在茂倩的制衣坊干活，日子还过得去。

雅若和进忠不好装做瞧不见，过去和两人打了招呼，眼见着李玉对惢心和那三个孩子过分关心，雅若心里就不舒服，回去一路上都不高兴。

惢心的遭遇让人同情接济是一回事，可李玉过于关切就是另一码事了。

雅若和舒嫔交好，不止一次见过舒嫔醉酒后哭的肝肠寸断，哭诉过她和李玉的情谊，甚至说过李玉心底最难忘的就是惢心。

进忠心底有个娇娇，李玉有个前任惢心，可见这人就没有不花心的。

进忠眼见着雅若不高兴哄了一路，还被雅若甩了脸子，指着鼻子说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进忠摸了摸鼻子，自觉冤枉的很

雅若心里憋闷，去永和宫给舒嫔请安，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意欢见她吞吞吐吐有话要说的样子，问了又问，雅若才说起在宫外见着惢心和李玉在一起。

意欢给七公主喂蜜橘的手顿了一下，悠悠叹道“惢心也是个可怜人”

雅若仔细打量着舒嫔的神色，见她一心都在七公主身上，并未在意的样子，才稍微放心了些。

雅若走了许久，意欢捏着书本许久都没有翻页……

年节宫里宴饮忙碌，还没过十五呢，一桩新闻就好像水进了油锅，皇上醉酒强行宠幸寒氏被刺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