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明之浮生若梦—87

琉璃镜中清晰可见的美人怒目而视，瞬间化成了一汪春水，雅若心里的恼怒全成了欣喜，什么西洋美人画，分明就是个镶了琉璃水银镜子的妆盒，小巧精致，里面分了两个小格子放置水粉胭脂。

“好看吗？是不是比香香公主还漂亮”进忠凑过来，言语里满是戏谑。

雅若被进忠这么一逗弄，刚刚那点懊恼全飞了

“就会戏弄我”雅若心里欢喜，睨了他一眼才罢。

“哪能啊，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进忠握着雅若的手亲了一口，眼看着雅若眼波流转，羞红了双颊。

“这是哪来的？”雅若拿着盒子在手上把玩。

“你整日里出门带的那个镜子笨重，特意让人给你新做的，你看看可好？”进忠解释了下，半个巴掌大的小妆盒是他特意吩咐人给她做的。

“确实精巧，里面能装脂粉胭脂，还方便”雅若把玩着妆盒，上面的雕花精致怎么看都好。

两人调笑的玩闹了一阵

进忠看着心情好好的雅若去洗漱后，坐在妆台前涂涂抹抹，心里只觉好笑。

雅若这人在他身上一贯的小气，爱吃飞醋，若他真夸了寒氏，雅若怕不是心里得腌上几缸醋水了。

进忠喜欢这样重视他且占有欲强的雅若，几世经历他心底依旧藏着深深的自卑。他在紫禁城里虽做到奴才里的高位，但在旁人眼里依旧是卑微如尘埃，只有在雅若眼里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在雅若心里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也不如他好。

能得这么个心里眼里全是他的人，怎么能让他不感动，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她更值得爱的人。

紫禁城的天幕下，进忠和雅若好的蜜里调油，旁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如懿在屋里看着灯花爆了好几下，还在怔怔的发呆，菱枝眼看着屋内光线逐渐暗了，放轻了脚步进了室内，拿了银剪子把烧焦的灯线剪掉，灯火瞬间就亮了起来，放好灯罩，悄悄问了皇后娘娘可要安置。

如懿好似才回神一样，应了一声，菱枝朝屋外的云枝招了手，云枝会意朝屋外去了，不多时浴房里就预备好了一切，菱枝和云枝伺候着皇后娘娘梳洗卸妆拆头发。

直到伺候皇后娘娘睡到床上，菱枝熄了室内的灯火，就留了一盏照明，退出去时忽然听见帐里传一声悠悠的叹息，菱枝吓的也不敢出声，悄悄出去了。

皇上和皇后和好还没多久，如今就插进来个香香公主，这两天太后日日招皇后去慈宁宫，直言那番邦公主是个红颜祸水，留在宫里迟早会成祸害，话里话外想让皇后去劝劝皇上。

如懿满心苦涩也不知向谁去诉说，她去了养心殿两趟，也没见着皇上，她和皇上关系和谐时，妃嫔们还多有奉承，除了几个低位常在答应，以令妃舒嫔为首得，待她这个皇后也不如以往恭敬。

如懿虽心有不满，也无可奈何，连以往交好的颖嫔自孩子没了以后，整日里就只管和恪嫔玩在一处，好久都没和她一起说话了。

菱枝守在内室外，困的不行，还得打起精神值夜，皇后娘娘这几夜睡的晚，自从寒部的香香公主进了宫，皇后娘娘就时常垮着脸发呆，不时叹息，菱枝不敢问也不敢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看上那位公主了，连太后都拦不住，谁敢去触皇上的霉头啊。

第二日，如懿去撷芳殿看过儿子永璂，吩咐了嬷嬷天冷照顾阿哥仔细些，往回走的宫道上遇见了巡逻的凌云彻，阴霾的心情好似看见了阳光。

凌云彻带着巡逻的侍卫给皇后娘娘行礼，如懿让众人起身，特意停了轿撵，想和凌云彻说几句知心话。

凌云彻看着皇后娘娘动作，心里警铃大作。上次皇后落马的事他没查出个什么来，他就被人奚落了一圈，好容易众人都忘了，皇后娘娘这又是要派什么差事？

“凌云彻，你停一下”如懿眼看着凌云彻就要走，赶忙出声阻止。

凌云彻这下没法子了，只能交待了其他人继续巡逻，他等着听吩咐。

皇后娘娘踩着花盆底往前走，凌云彻落后两步跟上。

“凌云彻，本宫从没见过皇上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谁？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和皇上的曾经算什么？”如懿好似找到了情感的宣泄口，边走边小声诉说着这几日的苦闷。

凌云彻汗毛倒竖，吓的背上冷汗直流，腿软的恨不能跪倒在地，这话是他一个外男能听的吗？

得不到凌云彻的回话，如懿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凌云彻低垂的脑袋看不清面容，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如懿难得从自己的思绪里分出一点来。

“奴才一时走神，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凌云彻赶忙单腿跪地请罪。

“起来吧，好不容易见着你，说会子体己话，你怎么动不动就跪啊，请罪的，这么见外做什么”如懿愁在心头几日的苦闷，见到凌云彻都消散了不少，咯咯笑出了声。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凌云彻避过皇后娘娘免礼伸出的手指站起身来，生怕碰到那镶满红蓝宝石的护甲。

“许久不见，你也忒见外了”如懿娇嗔了一句，继续诉说着寒香见进后宫，她夹在太后皇上中间的苦闷。

深秋天气，凌云彻的不时擦擦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子，心里念佛，他如今有妻有子的，可不想死啊，若不是规矩，他恨不能捂住耳朵，哪里真敢听皇后娘娘的心事。

眼看着到了翊坤宫，如懿还意犹未尽，凌云彻赶忙告辞，匆匆走了。

凌云彻回去巡逻的队伍早换岗了，他找到上官说明了情况，上官看了看他，心知这凌云彻得了皇后的青眼，也不便计较，阴阳怪气了几句才罢。

凌云彻那夜做了个梦，他和茂倩成婚后还在痴恋皇后娘娘，冷落茂倩，整日里和人换班上差，恨不能长在宫里不回家，凌云彻天天路过翊坤宫，见到皇后娘娘就满心欢喜，两人说上几句话，都能高兴好几天。

结果噩梦很快来临，有人告发他和皇后有私情，拿出了皇后娘娘给他做的靴子，心生怨恨的茂倩跪在御前作证，面上两人和离，他却被切了子孙根成了太监，茂倩也被人关进了一个破败的庄子里。

凌云彻在梦里着急的大喊，假的，都是假的，那不是他，不是他的人生，想要去救他的妻子，结果次次都从那些欺负他妻子的人身上穿过，什么都碰不到，最后看着茂倩受尽折磨而死，他自己也在宫里受尽欺辱，为了皇后娘娘的清白而死。

梦醒，凌云彻大喘着粗气，半晌都平复不下来，随手摸到身边无人，脑子里绷紧额那根弦，嗡的一下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