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明之浮生若梦—80

五月的京城天气最舒服，暖风拂面，杨柳青翠，墙边的槐树上结了一串串白嘟嘟的槐花，摘一串下来裹了鸡蛋面糊放在油锅里一炸，香气四溢，或是拌了面粉上锅蒸了出来蘸上蒜汁，也是一道美味，也有那馋嘴小儿，摘一串花儿专挑里面的花蕊来吃，甜丝丝的，也是一道美味零食。

五阿哥永琪看着桌上多出的一道槐花饼，夹了一块仔细咀嚼，嘴里无味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他额娘还在世时，五月里会让人采集些槐花晒干做香包，每次都会给他做一个，槐花不如别的香料味道浓郁，但是它独有的淡香气会让人身心舒畅。

吃过午膳，永琪看见抽屉里的一个旧香囊，倒出来里面的槐花的都锈了，还没触碰就脆成粉末了。

细细碎碎，好似风一吹就成了尘埃

门被推开，一个肤白貌美的丫鬟端着茶盘推开了书房门，永琪见来人是云角，神色都轻松了几分。

“爷，尝尝奴婢泡的茶可好，奴婢专门和人请教了呢”云角眉眼俏丽，说话间带着一丝俏皮，让人看着开怀。

“味道清甜，不错”永琪揭开盖子，看见茶杯里泡着几朵槐花，赞了两声。

云角送了茶也不急着走，和永琪东拉西扯了好半天。

云角是永琪未过明路的通房丫头，平日里也是知情识趣，永琪听了半晌，一时不知她什么意思，心里想着她可是有那难为的事，或是想要什么首饰了，不好意思张口，正待要问。

“爷，今年选秀，您可是要娶亲了？奴婢，奴婢……”云角满脸愁容的期期艾艾开口。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怎么能是你我揣度的，你先下去吧”永琪听了她的话，皱起了眉头，后面的话语气也不好。

云角见五阿哥面色不好，语气也重，心知自己逾矩了，赶忙行礼告退。

五阿哥自云角出门后，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手指捏在椅子扶手上，几乎要将扶手掰碎了，神色晦暗不明。

自从他母亲愉妃死后，永琪就被草草封了个贝子出宫开府了，别的兄弟开府自有爵位赏赐安家银子，轮到他了什么都没有。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五阿哥永琪失了圣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上杆子讨好他，他府上也是冷清异常。

永琪心知被母亲拖累也无法埋怨，在外依旧是和煦谦卑形象，交往的多是读书人。

永琪今年都17了，搁在皇子里也属于大龄青年了，皇阿玛十四岁就娶了嫡福晋富察氏，祖父更是在十三岁就娶亲了，他如今还没着落，没有妻族帮衬，他也拿不准自己在皇阿玛心里是个什么位置，若是福晋家族式微，他估摸着皇阿玛怕是要放弃他了。

三个月的选秀，永琪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生活按部就班，去上书房读书，闲了就乔装一番去了太学和众多学子交流。

只是永琪到最后也没料到一场选秀到最后，比他小两岁的八阿哥都赐了福晋，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被忽略了个彻底，永琪心知皇阿玛有意为之，去慈宁宫请安多坐了一刻钟，太后人老成精自然知晓他什么意思。

这些皇子里，太后唯独看好五阿哥，方方面面都好，永琪就是命不好，没有摊上个好娘亲，生生被她拖累了。

安抚了几句，打发了五阿哥去给皇后请安，永琪走在长街上，去翊坤宫的路他走过千百回，却没有哪一回这么屈辱过，时过境迁，他再恨皇后，还是得向她低头。

永琪无意中得知了她母亲真正的死因，因为爱慕皇后，为她做了无数的腌臜事，他十三四岁年少轻狂时被额娘耳提面命的敲打要尊敬皇后，拥护皇后的嫡子。他那时不服，更不愿，那个爱哭鼻子连课业都背不明白的蠢货，凭什么要求自己拥护他。得知原因后，永琪觉得可笑，他额娘要他不得有争夺太子位的心思，竟是因为她自己的私心。

愚蠢又可笑，为皇后赔上了性命又如何，皇后根本就不会领情的。

去翊坤宫的拜会并不顺利，永琪等了两刻钟，才见到皇后娘娘，她人胖了许多，本来个子就不高还胖了整个人显得臃肿木讷，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精神头比太后还不如。

如懿见永琪他瞅了半天才说他长高了，永琪明里暗里提及自己的年岁不小了该成家了，许久未见皇阿玛。

皇后暼了他一眼竟叹口气说，天气寒凉，说这些更让人心寒。

寒凉？五月天都该换夏衫的季节了还寒凉，永琪看着皇后身上厚厚的夹袄，歪再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忍着心底的怒气告辞出了翊坤宫。

坐在皇后的位子上还这样推卸责任，永琪心里对皇后厌恶更甚，太后指明让他来翊坤宫，就是因为皇后是嫡母，理应操心皇子公主的婚嫁大事，皇后在前，太后自然不能越过她去找皇上提他的婚事，如今皇后这有事别找她的态度，真真是让人心寒至极。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谁都靠不住，还不如他自己想办法来的实在。

永琪形色匆匆，并未注意宫道边给他行礼的两个宫女。

雅若盯着五阿哥远去的背影，抿紧了唇角，虽然祸不及家人，可谁让他是愉妃的儿子呢。

雅若听进忠说过愉妃怀胎时为了就皇后吃了朱砂，皇上派了太医给他诊治过，说是胎里会带暗疾，至于会是什么病症，得发作了才知晓，雅若那时还可怜他，摊上个那样的母亲，云角是她安进了贝子府盯着五阿哥的。

时日越久雅若发现，这人是真的聪明，能屈能伸，韬光养晦了这几年，只和读书人来往论学问，丝毫不沾染权势，淡泊名利的样子，水磨样的功夫给皇上递文章，在皇上跟前由愉妃带来的恶感都消了不少。

雅若和一个宫女，一起去内务府领了新茶叶回长春宫，她和芸儿坐在屋里挑茶叶梗，说些差事上的事。

眼瞅着就要下值了，皇上竟来了长春宫，一众人接驾，雅若瞧见进忠跟在后面，朝他笑了笑，进忠附近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宫里谁都知道那宫女是进忠公公的对食，以前瞧着也就是漂亮，自从两人成了婚，雅若的气色就越来越好，唇红齿白，眉眼艳丽招摇。比好多宫妃的容貌都出色，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进忠公公会疼人，养个媳妇都比别人养的好。

往日里安静的长春宫，皇上好似瞧见了一抹艳色，带着一股子灵气，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灵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