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脊

灵力渐满，姜宸终于恢复了几丝意识。

可惜。

墨青云终究不是药道，不能治愈伤痛。

姜宸意识恢复，可伤口尚存。

他的心头好似被绳索细细牢牢地缠紧，一圈又一圈，几乎透不过气来。

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疼痛。

似乎。

他在谁的肩上，被谁背着。

他看不清。

他的眼微微地肿着，暗红的血丝布满眼底，如同纵横交错的血网。

这人好瘦。

高大的身形却只剩嶙峋骨头，他趴在他的肩上好硌。

姜宸试探性地触上了墨青云的手，冰凉冰凉的手指，和自己的一样。

彼此触碰着。

伴随着浓浓的药香。

那手如同一片安全的港湾，静静地给予他力量。

姜宸感到前所未有莫名的可靠和温暖。

墨青云只觉胸间五味陈杂。

手指触上的那刻，酸涩苦辣一齐逼了上来，在喉头不断地逼仄涌动。

于是，他更加挺起脊背。

而姜宸却抱紧了他的身。

“父亲。”

姜宸的面庞像初雪一般苍白至透明。

是一种脆弱的感觉，仿佛成了一片薄而脆的枯叶，转眼便要随着风飘散。

曾经所承受的种种苦楚，抵死之痛，都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去的烙印。

墨青云恍惚。

一双眼藏着幽幽沉沉的心事起伏，茫然不知望向何处。

落花飞满天。

落在他眼中模糊的殷红。

渐行渐远渐无踪。

马夫抽鞭的几声响，也被咕噜噜的车辙和马的几声嘶鸣带去了远方。

入秋了。

黎素素来时，顾声声正蜷缩在墙角，昏昧不醒。

殿中有浓烈腐烂的气味，夹杂着脓血的腥气和草药气味，熏人欲倒。

而在顾声声的身边却围了一圈的弟子。

他们腰间持剑，全部出鞘，正对着顾声声。

可顾声声却在这样的包围圈里昏迷不醒。

黎素素忽然凝眸，斥道：“这就是墨丞山庄的待客之道吗？”

“回禀夫人，墨公子吩咐……”

黎素素骤然停住步子，旋身凝视着他们。片刻，她樱唇微张，吐出的言语字字雪亮，打断道：“听不懂我的话？”

“明白明白，夫人。”

黎素素一言出，那圈弟子只望见她一袭衣角，转瞬间都齐刷刷地跪下。

以头抢地。

只是一瞬。

竟无一人敢出一言，更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冷声：“滚出去。”

一群弟子又都半委着身迅速退出房门，不敢稍作停留。

黎素素缓步走至顾声声的身前，她俯身蹲下，轻轻拨开她眉上的乱发。

每次见她，都比上一次更加憔悴。

她的唇已失了血色，干裂出纹，薄薄一层唇脂只有半层颜色，不均匀地浮在唇上，只是欲盖弥彰。

额头的血迹好似已经干了。

目光落在大腿的血痕和身上的青紫，黎素素的内心大恸。

她如今看见她这般模样，很是后悔当初告知她真相。

可是一直瞒着，又能怎样……

没有事情能够瞒天过海一辈子。

就像墨萧，就像姜玥璃，就像墨青云。

就像她……

黎素素轻晒。

她雪白的裙边绣满浅青并香色缠绕的枝蔓，像一枝没有生气的藤蔓，笔直地僵立在壁间。

半晌，她正声地说：“孩子，地上凉，去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