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83）
“哥。”宫子羽蹲下身子，俯视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宫唤羽，神情恍惚，“父亲他，是你杀的吗？”
血糊住了宫唤羽的嗓子，他发出嗬嗬的声响，又咳又喘，才勉力回答他：“……是。”
“为什么？他是父亲啊……”宫子羽的眼睛又红了。
“……你问我为什么？！”宫唤羽情绪激动，回光返照般支起身子，“我爹娘为守护宫门族人而死，血海深仇，不可不报！老执刃认我作子，以为我会感激涕零吗？我原本是有自己的父母的！”
“我们明明手握绝对的力量，却不作为，只求自保……老执刃因循守旧，我只能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努力修炼武功，就是为了当上宫门的少主，有朝一日成为执刃，带领宫门走正确的路，启动无量流火，彻底剿灭无锋。只有如此，才会换来宫门永久的安宁，平息天下纷争。宫门族人本就不该世世代代卑微地活在山谷一隅，战战兢兢地活在无锋的阴影之下。”
“即便不顾多年的父子之情与手足之情？”宫子羽轻声道。
“成大事者，当断小情小爱。自古成大业皆有代价。历代执刃泉下有知，也会理解我的苦心。”
宫唤羽又跌回了地上，撑着他的那口气就要散了，他不瞑目地望向宫临徵的方向，面目狰狞：“……明明就在我面前咽了气，怎么会还来坏我大业？”
宫远徵闻言大怒，就要用淬了毒的暗器送他最后一程，“嗤”的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宫远徵瞪大了眼。
是宫子羽。
他一刀没入宫唤羽的心头，宫唤羽的表情扭曲，定格在不可置信上，似是没想到他的好弟弟会动手。
“执刃……”金繁惊呼。
宫紫商这下是整个人都吓软了，她颤抖着唇，吐不出一个字来，再也不见平日里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只觉得今夜发生的种种好似是一场噩梦，她手下使劲掐，意图将自己掐醒。
“怎么不疼呢？”宫紫商不信邪。
“……因为你掐的是我。”金繁嘶了一声，轻拍她的手安抚她，“不怕，别怕。”
宫子羽拔出刀，血溅到他脸上，还是热乎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宫唤羽的眼里，他伸出手去替宫唤羽阖上双目。
“走好，哥哥。”
宫远徵上前几步，解恨地踹了宫唤羽几脚，见宫子羽还蹲在那儿没回过神的样子，好心地把手递到他面前：“腿软了？我拉你起来。”
宫子羽看着眼前的手，一点儿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少爷的手，又是老茧又是伤疤纵横，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握了上去。
宫远徵一个用力将他拉起来，指了指他的脸：“我给你的手帕呢？拿出来擦擦脸啊。一脸血，又丑又脏。”
“不了。”宫子羽隔着衣服摸了摸手帕的位置，“血太脏了，就不用它擦了，我用袖子随意抹抹就好。”
宫远徵一脸“你有病吧”地看着他用自己的袖子擦脸，嫌弃地抽回手后退几步。
另一边，宫临徵悬着心肝肺地蹲在还没起身的宫尚角面前，看着眼前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虚又委屈：“我错了，我没想到他那么难打，你有没有受伤啊？”
她探着小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转移到怀里摸了摸，宫尚角始终一言不发，只红着眼睛盯着她。
“我错了，我不该自己单独行动的。”宫临徵眼泪漫上来，哽咽道，“你不要不说话，打我骂我都可以，你说说话，我害怕……”
她慢慢靠近宫尚角，缩进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肩头：“……宫尚角，我害怕，你不要不理我……”
就在她在宫尚角怀中开始发抖的时候，一只大手猛地将她按的更深，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宫临徵一怔，泪水开了闸，无声地浸湿了宫尚角胸口处的衣裳。
宫尚角心有余悸地按着她的后脑勺，眼中一片猩红，一字一顿，仿佛泣血：“没有下次！”
他绝不会再让她脱离他的视线。
“……嗯。”怀中的小姑娘呜咽地应了声，动了动，在宫尚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悄摸着动用血蛊替他疗伤。
宫尚角一无所知地抱着她，用手不厌其烦地捋着她的头发，感觉到她的身子还在颤抖，眉头一拧：“怎么还在抖？是不是伤得重了？”
说着就要松开她查看伤势。
宫临徵将他抱得更紧，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好冷哦。”
“什么？”
“好冷，刮大风啦。”宫临徵今夜为了行动方便，穿的一身劲装，打斗的热血下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夜晚的寒凉。
“你快抱抱我。”宫临徵晃了晃他的腰。
宫尚角将大氅捞到身前裹住她，又把人搂到怀里：“这样呢？”
“再抱紧点。”
宫尚角依言将人抱得更紧，已经是严丝合缝的程度了。
“嘿嘿，不冷啦。”宫临徵满意地窝在他怀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血蛊，愉悦地眉眼弯弯。
目睹全过程的宫紫商嘴巴又张大了，她贴在金繁怀里，悄声说：“那是宫二？那是我临徵妹妹？我一定是还没睡醒，我竟然看见他们两个那么那么亲密地抱在一起了。”
金繁干巴巴地回她：“我也看见了。”
宫紫商吃豆腐的动作顿了下，捧着脸无声尖叫：“我可爱美丽又善良的临徵妹妹，竟然就被宫二那个死鱼脸捷足先登、监守自盗，苍天无眼，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老牛吃上嫩草了……”
金繁注意到宫尚角不善的余光扫了过来，忙捂住宫紫商的嘴，任她在怀中阴暗地扭动，他自巍然不动。
宫子羽也愣愣地扭头看向宫远徵求证，宫远徵眼神飘忽了一瞬，硬气地抱臂挑眉颔首看了回去。
对啊，在一起了，又怎样？宫远徵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得意与挑衅。
宫子羽苦笑着脸，转回头看着宫临徵舒坦地与宫尚角依偎在一起，摸了摸肩头的小蝴蝶，黯然地收回视线。
一旁被遗忘但吃到不少瓜的雪宫二人：精彩！太精彩了！
雪重子与云雀坐在一边，二人互不打扰地运功疗伤。
雪公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千言万语的感慨汇成一个字：“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