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今日八月十三，午夜，秋风大作。
叶砚偷偷离开了叶府，衣着单薄，仅披了件外衣，就匆忙走出了叶府大门，等候在了叶府外门。
而宋雨安一直未眠，这几日他需盯紧叶砚的行踪，很巧，守候的第一晚就碰上了。
他斜靠在厢房之外的柱子上，借着夜色，完美的藏住了自己，这里刚好可以看见门口所发生之事。
叶砚在大门口东张西望一番，似乎是在等着即将到来的造访者。
马蹄踏地的声音，从叶府不远处传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在叶府前慢慢停下。那显然是辆马车。
车架上赶马的人举着灯笼，坐在车架上漠视着身边静静守候的叶砚，两个侍卫从马车上跳下，持着剑围住了他。
叶砚明显一惊。
“你们，胆敢袭…”。
换班的两名家丁刚出来，见到叶砚被两个侍卫横剑架住，就匆忙地奔出，但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侍卫的飞刀就已穿过他们的喉咙。
“宋叔，李叔！”叶砚几乎嘶哑的吼出，“你们毁约！”但立刻便被身旁的侍卫所打昏。
“带上车，不必顾及那几人的尸首，宁小姐的旨令，只是带走他，以及给追查咱们的凌卫一个威慑。”赶马之人将提着的灯笼放下，他似乎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少…少爷。”一个家丁还吊着一口气，艰难的爬向了两个侍卫走的方向。
赶马之人眉头一皱，“赶紧了结他”他压低了声音催促着，侍卫走上前，从腰边抽出匕首，狠狠刺下。
血流了满地，一些沾染到了马车的车轮上，让赶马之人很是不喜。
“可恶，但出去只会打草惊蛇。”宋雨安紧咬着牙关，死死瞪着不远处的几人，忍住了现在出去的打算。
“上车。”赶马之人催促道。
侍卫快速背起了叶砚，登上了马车。赶马之人驾车扬长而去，在走远之前，他望向了宋雨安的方向，轻蔑一笑。
“有六品了，透过这些微弱的气息，就能发现我，这次应该是棘手了。”宋雨安在心里不断思索，同时被无数自责和懊悔所环绕。
他走到了府外，两个家丁早已经没了气息，倒在最外边的家丁的面孔他很熟悉，正是几日前拦住他的人。
“听说你还有妻儿，但我出不了手……那些人好像都叫你李叔。”宋雨安半蹲了下来，“李叔，我挺敬佩你的胆识的。”
宋雨安声音有些哽咽，只怪他自己实力不高，只能放任歹人在他面前杀人，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面前是马车穿行所留下的血迹。他用手缓缓闭上了两人的眼睛后，就沿着马车车轮印下的血迹追了上去。
……
马车一路颠簸，行了约有一刻，在一处庭院前停住。
侍卫押着叶砚走出了马车，向着院内走去，而赶马之人则走到了庭院之前，他敢笃定接下来将会有人“来访”。
“一命赔一命，古人总喜欢这么说。”叶砚被带往了一间小屋，屋内正端坐着一位一袭青袍带着面纱的少女，正喃喃自语。
“宁小姐，人带来了。”两个侍卫主动退出了房间，把守在房间外围。
屋内很冷，火塘没有点燃，少女前面的木桌摆放着一根蜡烛，勉强维持了屋里的光亮。
“望…月楼！”叶砚瞥见了少女身后的画作，画里是一处临江而建的楼阁，阁顶处是一轮明月。
“叶少爷果真敏锐，看来传言不假，我就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谈论。”
“宁锦。”
“跟你们望月楼，没什么好谈的，已经要了我父亲的命，贪得无厌就不好了。”叶砚拍案怒斥。
“叶公子，不要急，筹码我们还没押完。”宁锦轻轻笑着，叶砚刹那间感到了一丝寒意。
……
宋雨安迎着风，轻趴在屋顶上，一只手牢牢抓住刀柄，在寻找着叶砚所在之处。
“不知小姐抓这叶砚干嘛。”
“莫要管那么多，我们只需把守好就行了。”
循着声音，宋雨安轻轻换了个位置，刚好到了侍卫交谈的上方。正好可以听到下面屋中人的交谈。
“那便说定了，十五那日，你将崔诚带往乘仙台，往昔仇恨我替主子一笔勾销。”
“谢过了。”
宋雨安听到交谈声后，猛然一怔，没想到下面便是叶砚被关的地方，但另一个女声却让他感到疑惑。
“看来该动手了。”他低语一声，一下站起身来跳下了屋檐，趁守候的侍卫未做出防备，一刀刺进了一个侍卫的身体。
“有外人闯入，速来拿下！”
被刺伤的侍卫忍痛大喊，另边一人已经举刀对准了宋雨安。
“外面是何人？”
宁锦微蹙着眉，向门外喊去，回应她的只有不断的刀锋相碰碰的铮铮声，以及不少打斗的声音。
少顷，打斗声渐渐停止，原本紧闭的屋门忽被踹开，一个浑身被血包裹的黑衣人，持着染血的长刀闯进。
“大人！”叶砚惊喜地喊出。
刀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宁锦仍然是安坐在椅上，“现在敌强我弱，带走他吧。”她平静地说，丝毫没有一丝慌乱。
宋雨安明显吃了一惊，但很快他就拉起叶砚，闯出了门去。
门外，几个侍卫躺在地上不断发出微弱的哼唧声，宋雨安左望右望，周围已经快速涌来了十几个侍卫，他们团团围住了出来的二人
有几人持着弩躲在暗处，还有几个侍卫在屋檐上张着弓，对准了两人。
十几名侍卫皆是八品，对于靠着千司使刀勉强算是七品的宋雨安，这场算是天大的杀劫。
一道月光垂下，照亮了原先昏暗的庭院。
“跟在我身后。”宋雨安深呼口气，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冲上去的时候，跟紧了，记得帮忙挡箭。”
话毕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塞到了叶砚的手上，刀柄上沾着血，温热无比。他很清楚，叶砚同样也是八品，而且靠着叶叩敬的培养，他已经胜过了很多同品武者。
叶砚脸惨白的可怕，点了点头，握紧了刀柄，手溢着汗。
侍卫像是得到了指令，站在周边没有率先上前，僵持在了庭院中。
“走！”，宋雨安打破了僵持，他提刀划向了最近的一个侍卫，紧接着抢过了侍卫的刀，甩向了前面的侍卫，刀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定到了一个窗框上，窗框渲染上了赤色。
十几发箭顿时发出，他用刀挡住了大部分，几发暗箭从他身后破空而来，叶砚眼疾，挥刀挡下。
一道缺口豁然打开，宋雨安拉住了叶砚，向着缺口前面急驰。
跑向庭院门口处的路上。
叶砚防备着身后时不时飞来的箭矢，宋雨安则对付着前面的伏兵。说来也怪，一时的搭档竟配合的如此默契。
马上到庭院门口处时，宋雨安一时不备，望向后面追兵，一发弩箭就精准地穿过了他的左肩，硬生生逼迫二人停了下来。
宋雨安吃痛，一个踉跄停在了庭院门前，不远处的赶马之人将手上的弩弓丢到了地上。
身后紧追着的侍卫同时将长刀抵在了宋雨安与叶砚的周围，宋雨安似乎放弃了挣扎，他靠在叶砚身上，闭上了双眼，任由血从左肩汩汩流下。
“你杀了那么多弟兄，要不是小姐有令，你现在已经该死了。”赶马之人快步走上前，站在了宋雨安之前，眼中似乎不断向外翻涌着火。
“一群乱臣贼子，杀了有何值得怜悯？”
宋雨安睁开了眼，冷冷笑着，因为疼痛，他声音极其细微，但周围侍卫与赶马之人都听到了。侍卫握刀的手不断发抖，但仍站在周围没有动。
赶马之人则一下掐住宋雨安的脖子，他布满茧子的手上，青筋暴起。
“你说谁是乱臣贼子？他们的命比你值钱。”
"你…们皆是。”宋雨安有些喘不过气，他狠狠瞪着赶马之人，断断续续的说着。
赶马之人松开了手，但又狠狠抽打了过去。
啪，宋雨安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我不需要你这种乱臣贼子留手！”他嘴角溢出了不少血。
赶马之人又抽了过去，叶砚却将宋雨安往后推半步，自己挡在了最前面，挨了这一巴掌。
场面又一度僵持下去，叶砚一直站在宋雨安的身前，或许是因为赶马之人的力道之大，他身体轻发着抖。
赶马之人还想继续，“放他们走！”一道声音从侍卫们身后传来，他惊疑的望向了身后。
那是个白袍公子，面上戴着面具，此刻正握着匕首，抵着宁锦的脖颈，从一片黑暗中走了出来
“小姐！”赶马之人怒吼，从身旁的侍卫手上抢过了刀。宁锦轻轻摇头，他只好压下了动手的念头。
“退开把刀丢下，备好马车，放我与他们走！”白袍公子说着，同时望向了宋雨安。
“好，去备马车！”赶马之人压制着怒火，命令着侍卫将手中的刀丢下，退让到了一边。
“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把弩放下！”公子挟持着宁锦，退到了一处楼阁下。
赶马之人紧攥着手，他唤了身边最近的一个侍卫，低声两句。侍卫奔向周围，几个弹指后，几道弩丢在地上的响声从周边传了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侍卫驾着马车到了门处。
“让他下来！"
“你们上去。”公子望着叶砚，示意带着宋雨安上去，叶砚照做。
公子朝着马车不断走去，离马匹只有一步之遥时，“小姐，抱歉了。”公子一下打晕了宁锦，跳上前面车架，快速驶去。
一群侍卫顾不得追赶，他们围在了宁锦的身边，只能眼睁睁望着白袍公子带着宋雨安与叶砚离去，这次，天上高悬的明月没有再眷顾他们。
“等着吧，我会让你血债血偿。”赶马之人一直眺望着马车驶去的方向，手中的长刀倒插在土中。
但不知道是对宋雨安说，还是对白袍公子说。
……
“木头这次，那五贯钱就不用还了吧？”
马车在白鹿书院外停下，偌大的书院早已被魏公买下，公子打开了马车门，对着里面的宋雨安摘下了面具。
“不用还了，多谢了。”
“木头你这人还会道谢！”江慕淮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几次都认为自己听错了，“这比魏公多给侍奉，还稀奇啊。”
宋雨安黑着脸，想伸手锤他一下。
但下一刻，他只感觉左肩一疼，眼前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识。
“木头！”冮慕淮慌忙背起了宋雨安，就朝着医馆走去，叶砚跳下车去，跟在了二人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