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绣幕蔼祥烟,京华城中遇故人
自刘煜回京后,礼部的事又落回了他身上,就连王弗㒄也日日催促他往军营,为了早日成婚,刘煜便只得将筹备的事放在夜里处理。
好容易定下了婚期,王涼和李青钊一行也已经回到京华,刘煜再登门拜访时却不得见王涼。
王弗㒄喝着茶水,好整以暇地看着刘煜:“郡王不必再看了,按天岐的规矩,大婚之前新人是不得见面的。”
刘煜只得失望道:“是,到日子了我便来迎娶王姑娘。”
婚期在二十八,好在距新年还有一日,没有耽搁到年后。
距婚礼还有三日,王涼便被完全看管起来,李何氏和李仙慧将婚礼上需要注意的事情都给她讲了一遭,最后还遮掩着,红着脸给她塞了几册书,叫她无人时看。
王涼奇怪地看着落荒而逃的二人,成亲左不过就那些事,有什么需要遮掩的。王涼心虽有疑,却还是难得听话,待到无人时才打开。
王涼面无表情地翻开书册,看着画上缠绵的男女,微微勾起了嘴角,随手又翻了几页,直至将几本书都翻完了,才将书丢开,道了声无趣。
夜深了,王涼难得心绪不宁,上次如此还是夜访郡王府二人订婚之时。王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想象嫁给刘煜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侯府各院都已经将灯熄了,王涼索性又翻了窗。王涼行至郡王府院外,不知为何,尽管刘煜可能已经歇下,她还是想进去看看。
还是从老地方翻墙而入,刘煜的书房灯火通明,王涼就坐在对面的屋顶上,看着倒映在门上的身影。
似乎——也不过如此,只是偏偏教人心动。
许是隔得远了,不大满意,王涼便小心摸到窗边。刘煜坐在案前,握着笔不知在写画些什么,眉眼间尽是温柔。
看了一会儿,王涼便不动声色离去,转身那瞬,刘煜似有察觉,往窗便望了一眼,只是不见了王涼身影。
今日是偷偷出门,想必王弗㒄也会察觉,后几日便会将她看管得更严了。出都出来了,王涼决定还是多逛些时辰再回去。
夜着实深了,刘煜到那处小摊时,卖馄饨的老妪正要收摊了。
“婆婆,可还有馄饨?”
那老婆婆瞧了一阵才认出刘煜:“原是这位公子,你是常客,老婆子便再给你做一碗。”
刘煜道了谢,笑着坐下。
老婆婆边煮边道:“公子这是同你家娘子闹了别扭?怎么不一起来?”
刘煜呛了一口:“老婆婆,我同……我还未成婚?”
“莫非是换了别家姑娘?”
“不是,先前有事耽搁了,婚期就在这几日。”刘煜解释道。
老婆婆搅动着汤水,缓缓道:“对不住公子了。原来是这样,那姑娘前脚刚走,公子便到了,我道是夫妻闹了别扭。”
刘煜笑着否认道:“没有的事。”
临走,刘煜在桌上留下了一锭银子:“婆婆,只当是喜钱。”
老妪推脱不过,望着刘煜的身影,手里摸着另一锭银子,自顾喃喃:“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
……
两日眨眼便过,大婚这日,侯府早便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天才微亮,王涼便被人倒腾起身,沐浴净身。
王凉是嫁与刘煜为妻,婚典都在黄昏时间。
婚服繁琐,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将将整理完毕。
也许是忙昏了头,开脸的王家妇人却突然找不见了。
这开脸妇人需夫妻和睦、儿女承欢,算作对新妇的新婚祈愿。只是此时不知这妇人现下走至何处,李仙慧一时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正着急。
王涼安抚道:“母亲,那便算了吧。”
李仙慧轻骂道:“胡说,哪有女儿出嫁不开脸的?”
王涼无奈,稍想了想道:“既是要有福之人,府上哪还有人比母亲更合适呢?”
李仙慧也挣扎了一番,本来安排的是同龄人,现下也只好自己来。
李仙慧抬手,正要为王涼开脸,却听房门打开,先闻其声不见其人。
“本宫可来迟了?可来得及为王姑娘开脸?”
王涼循声望去,原来是太子妃萧氏。
一行人正欲行礼,萧氏却摆摆手:“时辰紧,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
说着,又扶着王涼坐回妆台前,抚着她的手道:“昨日八弟找到太子府,请本宫今日来为王姑娘开脸,只是本宫和殿下也打理着郡王府的事宜,今日芾儿又哭闹,耽搁了些时辰,忙起来都忘了差人说一声,可是迟了?”
李仙慧笑道:“谢过太子妃,可巧现下正要开脸。”
萧氏笑着,也不多说话,当即便给王涼开脸。同众人给王涼上完妆后,又自己打量了一番。
凤冠是李仙慧出嫁时李青钊给打的,李家财大气粗,金钗凤冠样样都是顶好的,就连王凉此刻穿的嫁衣都是攒了金丝绣的,大朵的牡丹开在袖侧,花蕊处用金线串着珍珠点缀。凤冠上的流苏随着王凉偏头的动作碰在一处,便可见王凉平日微微上扬而显英气的眉毛此刻已经被修作弯月状,眼角缀了一抹红,唇上口脂鲜亮而热烈,眸光流转,只觉衣上牡丹都失了颜色。
萧氏回过神,笑道:“明眸皓齿,方桃臂李,王姑娘今日真真明艳动人,本宫都闪了神。”
大婚之日,王涼面上漾着喜气,看着也比平日缓和,笑着回道:“太子妃谬赞。”
萧氏夸了几句,便退至一旁,留李仙慧母女再叙叙话。
李仙慧将一打银票递给王涼:“这是你外祖在京中钱庄取的,让你做傍身之用。”
王涼接过,抬头却见李仙慧眼中含满泪水:“郡王府上事宜母亲知道你能处理好,便不再多说。只一点,莫叫自己受委屈,也莫叫郡王受委屈,得空了便多回府看看你父亲。”
王涼替李仙慧将眼泪擦干,安慰道:“母亲,郡王府同侯府相隔只一条街,你时时可往郡王府看我,我得空了也会回来。”
“嫁了人哪能时时往家跑,你往后便收收性子……”
院外传来一阵鞭炮声,李仙慧又忙将掉落的眼泪擦掉,急忙道:“想是郡王来迎亲了,快将盖头盖上。”
鞭炮声响起时,萧氏便将盖头拿了过来,李仙慧接过,满眼慈爱地将盖头给王涼盖上,又引着她出门。
房门打开,王谌一行早就在外候着。
李仙慧在王涼手上拍了拍:“嫁女出阁原是要兄长背出门亲交至夫婿的,王谌长你些日子,从小在军营长大,为人你父亲和我也都信得过,今日便由他送你出门。”
王涼点了点头,走至王谌身后,王谌也俯下身子,再起身便将王涼稳稳当当背了起来。
穿内院,过回廊,鞭炮声不绝于耳。
王谌步子很慢,一步步走得很稳当。本来大喜之日以他的性子定是要同王涼调笑几句,难得也没出声。只是王涼俯在他背上,隐约听见了一句什么。
“你在嘀咕什么?”
王谌无奈笑道:“姑娘身上珠玉着实膈人。”
王涼笑问了一句:“皮糙肉厚还怕膈人。”
王谌不恼,只是嬉笑着得意道:“今日大喜的日子,我身为兄长就不同你辩驳。”
王涼在他身上轻拍了一下,威胁道:“你们是要随我过府的,日子还长。”
尽管王谌步子再慢,不多时还是走到前院,刘煜和刘溶已经在花轿前等着。
喜袍亮眼,将刘煜衬得越发倜傥,本就贵气温润,此刻眼底尽是笑意更显柔和,见王谌背着王涼出来,眼神便一直追着,直至王涼坐上花轿。
刘煜和刘溶朝众人拱手后翻身上马,李青钊一行在门外目送花轿远去,萧氏也起身告辞。
“郡王府这会儿还用得着本宫,本宫便先走了,侯爷、夫人便先招呼客人去吧,不必多送。”
李仙慧拭了泪忙将礼品送上,萧氏也不推脱,笑着接过:“夫人有心。”
王涼虽说从小恣意惯了,但新婚毕竟一生只一遭,心下难免紧张。
花轿外吹吹打打,透过轿帘还能看见街上看热闹的百姓,王涼目光却在刘煜身上。
刘煜素日不是没有穿过亮色衣裳,人逢喜事,今日的喜袍倒是更衬他。
今日刘煜特地将平日里喜欢的玉冠换成了红色发带,发带在发髻上绕了两圈便作了飘带飘在身后,虽不比往日金贵,却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恣意。
侯府和郡王府虽只相隔一条街,但刘煜特地请了旨,花轿可绕城而行,是故到郡王府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刘煜先行下马,替王涼拨开轿帘,又牵住她的手将她小心引出轿子。
刘煜牵着王涼走至正厅,高远桥便给他们引着礼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刘煜小心将人送回房:“王姑娘,我已着人送了饭菜过来,你先吃些垫垫,我到前院招呼宾客,不会胡乱饮酒,也不叫王姑娘多等。”
王涼浅笑:“郡王且去吧。”
刘煜一步三回头,不舍地出了门往前院。
刘溶见他出来了便调笑道:“还以为要叫人去请你。”
刘煜红着脸反驳道:“皇兄莫要打趣我。”
刘溶收回了打趣的心思,正色道:“女眷那头有你皇嫂招呼着,你不必操心。男宾这头,除了朝中众臣,四国使者也来了,你只过去敬敬酒便是。”
刘煜随他指处望去,却在使者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在席中遥遥对他举杯,又转过头自顾吃菜。
刘煜疑惑道:“皇兄,斛朔使者也来了?”
刘溶点头:“月前就递了文书,昨日刚到,你回来得匆忙又忙着筹备一事便未同你说。”
“正使是何人?”
“斛朔御史江方。”
见刘煜眉头紧锁,刘溶不解问道:“可有何事?”
刘煜摇头:“这江御史也算是使者的熟客了。”
刘溶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就不必忧心政事了。”
刘煜想了想,最后便作罢了,随即又微笑着去敬酒。
酒过三巡,才有机会同那人搭上话。
申雲举着酒杯同刘煜碰了一下:“没想到此来中云还能有此机会,恭喜祁郡王。”
刘煜仰头一饮而尽:“谢过申小将军。”
申雲忙止住:“此番我就是一个随行小官罢了,将军身份敏感,祁郡王切莫声张。”
“申兄怎的不以正使身份来?”
申雲又饮了一口酒:“正使差事多,我也就是就此机会来见识见识天岐人情罢了。”
应是没见着想见的人,心不在焉说了几句,申雲便走了:“人多眼杂,郡王快些回房,莫教人久等了。”
刘煜看着申雲远走的背影,又招了王谌跟上去,自己在院中又吹了吹风,待酒气散后才回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