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回
也幸好有这些疼痛，还能让她保持清醒。
陈十七擦掉了手心里的血迹，攥紧了匕首。双眸散发出野兽盯紧猎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站在高处坡地上的黑袍人。
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瞳孔中的人影逐渐清晰，开始慢慢地放大。身形陡然上升，匕首高高扬起，眸间杀气倏地出现。
黑袍专注于眼前的打斗，并未察觉到陈十七的靠近，待他察觉到陈十七的杀气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陈十七手里的匕首一下子扎进了他的心口，血雾升起，模糊了陈十七的视线。
血红霸占了她的世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这一次与之前都不同，确定身下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甚至冷了身子，陈十七才松了力道滚到了一侧。
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她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寒风闯进了胸腔，冰得她打了个寒战。
哨声戛然而止，秦秋影的身形晃动了两下一头栽了下去。方京墨站在原地等了半盏茶，确定秦秋影没有再起来才松了口气。
丢开了手里的树枝，她便一步一晃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两个人在黑袍身上搜罗了一番，只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纹身图案，还有他手里的哨子。
“我们，回去吧。”
靠着树干略做调息，方京墨便起身将方才的树干劈成了两块，将宽大的一块劈成了木板，在下面垫了些树干，把秦秋影和黑袍一起放在上面。
“方才的动静太大，其他人会很快追过来，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你还撑得住吗？”
方京墨将绳子绑在了木板上，看向了一侧的陈十七。
陈十七摆了摆手，“有这些丹药，能够撑一会儿。”
两个人很快离开了这片林子，到了旁边的官道。
“咳咳。”
咳嗽了两声，陈十七感觉胸口闷闷的，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上前了两步。
方京墨见走出了好长一段路，便将绳子放在一侧，扶着陈十七坐在了树干边。
“京墨，你的胳膊。”
陈十七这才注意到方京墨胳膊上的伤口，撕下了一块布条将她的胳膊缠了起来。
“有人来了。”
方京墨拽住了陈十七的手，往一侧的小道滑了下去。
“等等！”
“这附近有血腥味。”
见是一队官兵，方京墨抓住了陈十七的手。
“哟，这不是中郎将吗？你那妹妹哪儿去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京墨松了口气。
“白少卿，你不会忘记你现在是前朝余孽吧？”
“那也好过前朝的狗腿不是？”
白洛邱歪了歪头，眼里满是不屑与鄙夷。
卫礼扭过了头，一挥手喊了一声走，大队人马便往东都去了。
白洛邱见他走远，大声喊道，“卫礼，好好看住了你的帽子，万一哪天帽子掉了，小心碎尸万段。”
见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白洛邱立刻翻身下马，循着小道找到了方京墨。
“怎么样？”
“白少卿。”
“你先把十七带回东都，去平乐庄找秦二郎君。”
“你伤成这个样子了，我还敢走远？”白洛邱蹙了蹙眉，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附近有驿站，我去借辆马车来，你们先藏好。”
白洛邱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往驿站的方向去了。
方京墨将木板上的两个人往坡底推了推，在上面盖了一层枯叶。
陈十七呼了口气热气，总觉得温度冷得不像话。
“十七，十七。”
“我没事。”陈十七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脑袋不住地往下点。
方京墨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在发烧。
“十七，别睡，马上就要回东都了。”
陈十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隐约觉得身下在晃动着，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快来人！”
“这是怎么回事？”
“快去把神医叫来。”
“去外面打热水来。”
“你们几个快点带人去邙山下的林子找人。”
“动作麻利点。”
平乐庄忙乱了一阵，一切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看着眼前满脸伤口的陈十七，万星淼叹了口气。
“姑娘家的，怎么这么不爱惜这张脸。”
“或许，是因为有更重要的。”
昔归擦了擦陈十七的胳膊，上面的伤口已经数不清了，上一次看到这样的陈十七，还是在太傅府。
万星淼将一侧的热水推了出去，让外间的白露换了一盆更干净的。
“等等。”
在擦右胳膊时，万星淼忽然出声制止了昔归的动作。
“这是，之前就有的吗？”
“这是什么？”
昔归看着陈十七手腕上的血线拿过手帕轻轻擦了擦，可无论怎么擦都不会消退。
“只怕不是伤口。”万星淼蹙起了眉头，“先帮她把衣服换了吧。”
“嗯。”
在隔壁房间，方京墨换了身衣服就跑了出来，刚出门又被白洛邱按了回去。
“你都这么鬼样子了，还要去哪里？”
“十七她”
“那边一屋子人呢，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
白洛邱双手抱胸倚在了门口。
“咳咳。”方京墨咳嗽了两声，伤口又开始冒血。
白洛邱上前两步给她按在了软榻上，“你看看，这么深的口子呢。”
“习惯了。”
方京墨不亲眼看到陈十七无事，心中总是不安。白洛邱抿了下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白洛邱迅速出招，一掌劈在了方京墨颈后，见她昏睡过去，白洛邱满意得点了点头，虽说这一掌多少带了些私人恩怨。
温释倾刚得知了消息就与玉轻沅往回赶，一进院子就是刺鼻的血腥味，他抱着药箱就进了方京墨的房间。
探了探脉搏，果断开药，抓药。
“幸好少卿底子不错，只是内力损耗太大，胳膊上的伤口避开了要害，过几日便会痊愈了。”
忙完这边，他又跑到了陈十七的房间。
“神医，你看这红线，见过吗？”
听万星淼这样说，温释倾快走两步看了过去。
“这……与月楼主手腕上的是一种。”
“她们在林子里遇见了谁？”
温释倾迅速拿出了银针，封住了几处大穴，又拿出了一些伤药，涂在了明显的伤口上。
“万潜在小厅，你去看看吧。”
“多谢。”
温释倾说着便折身往小厅去了。
小厅里，万星落正盯着眼前一人上下打量着。
“可有发现？”
“你看这个图案，可眼熟？”
“不曾见过。你去看过十七娘子吗？她的手上”
“也有红线。”
听他这样说，温释倾便明白了。
“那个人，又出现了。”
“你先看一下四郎，他的脉搏着实奇怪。”万星落把手里的手套放在了一侧的托盘里，与温释倾一道往另一处院子去了。
秦秋远刚从外面回来，看着床上的秦秋影，眉头一直紧锁着。
温释倾抚上了秦秋影的手腕，手底的脉象确实如同万星落所言，透出几分诡异。
“这太奇怪了。”
见他一时毫无头绪，万星落又带着他回了小厅。
“就是这个。”万星落指了指眼前的尸体，“唯一的线索是这具尸体了。”
“或许，我们能从他的身上发现些线索。”
温释倾的语气低沉了一些，若是活着，或许他们还能逼问出什么。可现在……
即便知道结果，他还是花了些时间检查这人身上生活过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这人身上有在剑南道生活过得痕迹。”
“或许能在白鹤仙前辈的医典里面寻到线索。”
“阿郎，有人在庄子外面等你。”
天涯小跑着进来，把一张纸条塞给了万星落。
万星落看了一眼便往外去了。
温释倾明白他的性子，继续研究起手里的手札。
门外的人裹了一件白色大氅，见万星落出来便往一侧的巷子走去。
“听说出事了，计划还能进行吗？”
“我们没有退路。”万星落摇了摇头，“烛豪那边有什么动作？”
澹台朔语气沉了几分，“失了一员大将，他也有些慌乱。但他有个助手，虽没有掌握制作树皮人的要领，但手底下还有一大批，势力不容小觑，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制作出解药。”
“还需要些时间。我会抓紧。”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我会传消息给你。”
万星落拦了他一下，“这几日你先不要给我传消息了，取得烛豪的信任就看这几日了。”
澹台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转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万星落刚打算回庄子，远处一行人影引起了万星落的注意，他蹙了下眉头，大概猜到了什么。
“程叔，麻烦帮我取些东西来。”
万星落从门房取了只席子，又搬来了一只小几，又将程叔拿来的热茶摆在了桌子上，一掀长袍坐在了小几后面。
他慢悠悠地抬手，将茶水倒进了茶盏。茶香立刻氤氲开来，即便是随手送来的茶水，也充斥着诱人的茶香。
万星落抿了一口，右膝微曲，右臂自然地靠在了上面，右手端着茶盏。左腿弯曲平放在席子上，左手搭在小几上，轻扣了几下几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