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回
陆琮不服气得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走到了万星淼身前。他微微垂着脑袋，失神得重复着。
“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我可以，我能，我一定能……”
万星淼后退了两步，一脚碰到了陆琮的佩剑，眼前一亮，扫了一眼陆琮咬了咬牙。附身捡了起来，扔给了陆琮。
“你不过是想要逃避要一个人撑起陆家的现实。你不过是怂了，没有胆子。因为你害怕，你害怕陆家会毁在你的手里。不，陆家现在已经毁在你的手里了。”万星淼停顿了一下，冷笑着走到了陆琮身前，“陆琮，是你亲手毁了陆家。”
万星淼伸手戳着陆琮的心口，盯着他的眸子，几乎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着。
“不是我！不是我！”
陆琮眼中的仇恨有了片刻的松动，他退了两步，握紧了拳头。剑柄的冰冷让他怔了一下。
他抓紧了剑柄，胸口剧烈得起伏着，紧紧咬了一下嘴唇，带着仇恨的眸子看向了万星淼，“毁了陆家的，是烛懋！是烛家！是烛懋杀了我的兄长我的阿姊，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见他如此，万星淼心中一沉。冷月撒下的光辉都带着寒意，打在剑刃上，寒意更甚。像是直接刺进了心口。她还以为，他的心里有她，不会对她刀剑相向呢。
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按了下去，拿起了自己的佩剑。
“来，我来告诉你，我说的句句属实，你陆琮，从头到尾都是个孬货！你这个胆小鬼，连面对陆沝和陆琳琅两个人遗愿的勇气都没有。我都替陆沝不值，她为了陆家的生意奔波劳碌，可你呢，却要把所有的一切转身送人。你不配做陆家的家主！”
“你不要再说了！”
陆琮抓住了佩剑赤红着双眼冲向了万星淼，万星淼轻松一闪便避开了他的攻击。长剑在手中迅速颠倒，剑柄向前一个用力砸在了陆琮的心口。
在地上一滑，万星淼迅速转身，“你看，陆琮，你什么都不是。”
她轻笑一声，手握剑鞘，向前颠了一下，剑柄在陆琮的肩上拍了一下。
激起的尘土落下，陆琮的身影逐渐清晰。他握紧了长剑，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绷直，转身对着万星淼就刺了过去。
万星淼嗤笑一声，抬手两指夹住了他的剑刃，任凭他脑门冒汗也移动不得。
“陆琮，你连我都打不过，还说什么报仇，你不觉得好笑吗？”
万星淼微微前倾，看着陆琮双眸中的杀气，笑着开口。
陆琮怒极，弃了剑，另一只手握拳砸向万星淼。
万星淼一掌挡下了他的拳头，丢开了他的佩剑，稍一用力就将他的胳膊背了过去，再一用力，胳膊传来骨折的声音。
陆琮额前满是汗珠，咬紧了下唇没有喊出声，下唇溢出鲜红，殷红顺着嘴角低落下来。
万星淼一狠心，抬腿在他膝盖上踹了一脚。
“陆琮，这就是你的能力，想要报仇，先认清自己，不自量力的报仇那叫送死。”
陆琮怔了一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远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快跑。
万星淼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盯着地上的陆琮，感受着寒冷的北风从脸颊刮过，不带任何迟疑，满是砭骨的寒冷。
“娘子，官兵来了，我们快走吧。”
阿纯先赶到了河边，拽了拽万星淼的袖子就催着她离开。万星淼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娘子？”
“我还是伤害了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万星淼才喃喃地开口。
阿纯看了一眼陆琮，迟疑着上前了两步，陆琮咳嗽了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阿纯被吓了一跳，慌忙退到了万星淼身边。
“娘子……”
还没说什么，万星淼将她送了出去，一掌拍在了陆琮胸前，陆琮整个飞了出去，重重得摔在了地上。
“陆琮，你还要去报仇吗？”
陆琮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晃了晃身子，看向了万星淼。目光里闪过挣扎，最终消失不见，他丢开了手里的佩剑，闭了闭眼，开口道，“你杀了我吧。”
听到这话，万星淼愣了一下。
“除了报仇，我什么也做不了。可现在，我连报仇都不能，便只有以死谢罪。等我见了兄长一定会向他请罪的。”
陆琮握了握拳头，眸中不再有任何生机。
万星淼静静地看着陆琮，看了许久许久，嘴角动了两下，一抹带着嘲弄之意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杀了你？陆琮，死亡是懦夫的选择！”
陆琮晃了一下，再次稳住了身形，有意要激怒万星淼，“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手上的人命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的，万星淼还是踉跄着退了两步，她深吸了一口气，低了下头，一滴清泪从脸颊无声地滑落。再次抬头，双眸清澈，她看向陆琮，面色平静地问道，“你真的想死？”
陆琮用沉默默认了这个答案。
北风更加猛烈，隐约间还有些雪花，雪花一贴在脸上就化开，寒风袭来，寒意更甚。只是今晚的夜再冷，也不及心中的冰封万里。
“呵呵，陆琮啊陆琮，你竟然是个懦夫。是我万蒙瞎了眼，看上了你这样的懦夫。从此以后，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万星淼一掀袍角，用力地撕下了一角。
“从今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布条被万星淼的力道带飞了起来，挣扎了几下落在了地上。陆琮也随着布条的坠落倒在了地上。
阿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道，“娘子……”
“给他找个大夫吧。”
万星淼语气平淡，脸色也没有什么波动。就是这样，阿纯才更觉得事情不简单。
“可是……”
“你去吧，我没事。”
“好。”
阿纯知道万星淼的脾气，便应了下来。
盛嵛引开了一队官兵，另外一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带着一群人就将万星淼包围了。
盛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围着万星淼的官兵。
“尔等狂徒，此乃东都城中，天子脚下，你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行此杀人之事，还不快束手就擒！”
“官爷，这人还活着。”
盛嵛指了指陆琮，提醒了一句。
带队的官兵脸上有些挂不住，又道，“此时已经是宵禁时间，你们还在河边，必定不是良民，你们几个，把他们带回去，仔细审问。”
盛嵛试图与官兵说些什么，可发现确实没有什么理由犯宵禁。只好直接动手。
天涯与昔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混乱的场面。两个人便去了附近的平乐庄，希望万星落可以平息此事。
不等万星落赶到，盛嵛已经把一队官兵干翻了，顺带着给藏进了附近的林子里。
“晚上月黑风高的，他们应该也没有看清我们几个的脸，只能吃哑巴亏了。”
盛嵛笑了笑，“娘子已经回去歇息了吗？”
万星落看了一眼陆琮，想起方才万星淼的神色，又看了看阿纯。
阿纯有些无措地走到万星落身边，“少堡主，阿纯先去找我家娘子了，其他的事就麻烦少堡主了。”
万星落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了盛嵛跟前，“天色不早了，你回客栈去吧。东都城不是武林盟。”
“我得把陆家主带回去，不然怎么和我兄长交代。”
万星落点了点头，打点了一下老大夫，将陆琮送去了盛嵛的客栈。
盛嵛迟迟未归，盛岚也担心得睡不着。见盛嵛回来，忙起身迎了过去。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陆家主他……”
“雪天路滑，不小心摔的。”
万星落这话不乏糊弄的意思。
盛岚没有多问，让手下的人将陆琮接回了房间，又看向了盛嵛，“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盛嵛知道两个人有事要谈，便自觉地回了房间。
“四郎的事情，秦家主可有说什么？”
“秦秋远已经派人去了你们说的那处庄子，但里面已经空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那四郎是不是……”
盛岚蹙起了眉头，更是愧疚不安。
万星落摇了摇头，“以四郎的武功，若是还活着，应该不会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我们明日会再去一趟。”
“我也要去。”
盛嵛高喊一声，从二楼一跃而下。
盛岚看着他直摇头，“盛嵛，回屋去。”
“兄长，四郎是因为我才失踪的。我必须要把四郎找回来。”
万星落赞同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卯时末西街街口碰面。”
“盛嵛，你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
“盟主，我会照看好盛嵛的。你放心准备擂台赛一事便可。”
有万星落做保，盛岚没有再说什么。道了几句客套话，亲自送万星落离开了客栈。
一番折腾，夜幕也到了头，天边泛出点点亮光，隐约可见的鱼肚白拧着几条红云。冷风一过，云便散了。
红色褪去，留下了白色。天色也愈来愈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