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积少成多
万星落再次躲开了冲过来的旋风，向后退了一步右脚抵住了柱子，他站在原地仰头望了一眼聚在眼前的旋风，多亏有内力压在下盘，不然他现在已经进去了。可如果继续下去，不止他有危险，风情也会力竭而死。只是他的内力不比风情深厚到哪里去，可毕竟乱子是自己惹出来的，万星落揪了揪吹乱的头发，有些犯难。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上面破了风情的剑招。
“对不住了。”
松了力道，万星落将所有的内力都用来护住自己，一连踩着无数风中摇摆漂浮的树枝石块，落在了旋风的上方，猛地向下一扎落进了风口。
“他进去了！”
“四周飓风阵阵，中心位置应当是最安全的吧。”
玉轻沅未和风情对上过，也不曾真正领略过扶摇剑的神奇。见万星落钻进了风口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
“并非如此。风情在旋风中心等着万星落呢。这一招外围的杀伤力大是剑气的锋利，不及时躲开，不但会重伤还会被甩飞。而中心看似安全实则有扶摇剑本身坐阵。现在的情况看来，风情把将近九成的内力都放在了外围，内部虽然危险，以万星落的功力却未必会输。若是施展此招的人内力深厚，从风口进入就危险了。”
开口的是坐在左侧的一位不知名的书生，他一身粗布麻衣一只简约的幞头遮住了半个额头，又一直沉默寡言。故此前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此时听到他的见解，许多人都心生敬仰之情，不多时便以书生为中心自觉地形成了一个圈。
“那这么说，风情输定了？”
山下的赌局不少少侠也参与了，听到这一番理论都可惜地直叹气，虽说赌金不高。
“未成定局。”
这话又让那些垂头丧气的郎君眼里有了光，纷纷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进去一睹真相。
温释倾不为所动，将自己的药瓶拿了出来，思索着用哪一瓶会起到最佳效果。另一侧的陈十七直接把孩子塞进了食案下，又怕地上的乱石伤到孩子，索性用内力护住整张食案。天涯见状便往外移了两步，替陈十七挡住了许多石块。
观武台团簇在一起讨论招数，尚武台也是赞叹声不止。
“风少侠真是好身手啊。小小年纪剑意就已领悟了两成，少年英雄啊。”
秦霄捋了捋胡子，对这场旋风十分感兴趣，又瞧了瞧破招的万星落，放下了手里的胡子，眸光微微闪烁，若有所思。风家主双拳攥紧，盯着比武台内的风情眼里满是挣扎。对面坐着的几位游侠眼神里也流露出赞赏。
风情闻得异样，抬头便看见了随风进入的万星落。这一招名为风雨如晦，施展该剑法需将五成以上的内力注入佩剑引起旋风。只是他如今领悟得不够，无法掌控风势的大小以及旋风的范围，很容易误伤到其他人。
前几日的种种让他的心绪大乱，来不及思索太多。这一次，他用尽浑身解数，希图可以一招重伤万星落。可万星落的狡猾，让他连续几次都不得如愿。时间久了，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可就此罢手他又不甘心，便咬紧了牙根强撑着招式。
此时万星落攻进来，他不得不中断内力的灌输，可一旦中断，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飞出去。挣扎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前者，内力中断，剑身微颤，隐隐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鸟鸣声。
万星落见此眸间一亮，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在赌。他迅速将腰间的帛带取下缠在手上，下落的同时握住了风情还没有收起的扶摇。风势未消，风情阖上了眸子，任由风势将自己甩出去。
万星落内力向下游走，两脚扎进了石块中，猛的抽剑向后一扯，风情就飞了过来。察觉到手上的力道有异样，风情迎风睁开了眼睛，看清了万星落后迅速调整内息，学着万星落的样子扎在了石块中。见他站稳，万星落收了手，连续两道内力冲向减弱的旋风。旋风失去了内力的支撑很快就消散了。
天空中的黄沙散尽，晴空万里再次展露。
尚武台和观武台的人终于看清了比武场中的情况：万星落躺在一侧衣衫凌乱，右手缠着一根红白交织的帛带，帛带在微风中飞舞着，时不时直冲九天；风情半跪在一丈外的地方低垂着头，看不清楚情况，身侧的扶摇一头扎进了石块中。
“这是谁输了啊？”
左右探了探头，打破了宁静。
“输赢已经无所谓了。”
尚武台上忽的响起了一阵叫好声，这大概是他们今天看到的最精彩的一场对战了。
“风情，你口口声声说着陈十七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却迟迟拿不出证据，你该不会是风家为了拿到宝藏的一把扶摇吧。”
万星落一掌拍在地面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三两步冲到了风情身边。
本来还感激他救命之恩的风情眸间一红，怒吼一声一掌拍在了万星落身上，“风家绝不容他人侮辱！”
万星落笑着喷出了一口血，后撤两步倒在地上。孔雀惜羽，怎么会任由别人侮辱自己的气节。风情这最后一击也用尽了气力，不得不借着扶摇挣扎着站起身，喘着粗气踉跄着就往场外去了。
守在双龙架旁边的小童立刻有了结论，嘱咐小仆取下了两个人的名牌，接着把比试结果挂在了双龙架上。
万星落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结果，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这一趟来值了。
看着数着飞钱箕踞在席间的万星落，陈十七有些怀疑刚才昏倒的不是他。
“看，这一趟就赚了二十两金子，这样的比武多两场就好了，可惜每五年才有一次。”
“万家堡好像不缺钱。”
陈十七不忍看他不雅的坐姿，索性绕过屏风进了内室。万家堡盘山的建筑长达百米，只是屋顶的琉璃瓦都能卖个不菲的价格。
万星落双眉一扬，直起身子朗声道：“集腋成裘，积少成多。荀子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陈十七不雅地嗤了一声，心道若是老祖宗听到他这般引经据典，怕是要掀开棺材盖打醒他。不过她也没有继续搭话，思索起今日白天的事情。
若是她没有记错，那位见解深刻的书生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国子监和太傅府算是在同一条大街上，她往皇宫去的时候也会路过那里。就是在宫门外，她匆匆一瞥，却记住了那个谈吐不凡的郎君——韩让。以前父亲也会提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天才二字息息相关，只是每次谈及总是有说不尽的惋惜。
一面之后的第二年，她就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他的死讯。父亲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想什么这么着迷？”
万星落拍了一下书案，陈十七吓得一个哆嗦。定了定神，她摇了摇头，又觉得鬼神之论太过荒谬。
“温兄从前辈那里得知了姚家的消息，明日一起吗？”
“嗯。”
陈十七轻声应下，那孩子着实可怜，若是能寻到家人便再好不过了。
万星落留了天涯在院子里，和陈十七一起到山门口与温释倾和玉轻沅会合。
四个人沿着山路向下，穿过小溪进了树林。林子里静悄悄地，就连鸟鸣都听不见。
刚进林子万星落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往陈十七身边靠了靠。陈十七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想了想还是给了温释倾。
“是找我的，还是找你的？”
万星落摇摇头，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让我来让我来！”一听有架要打，玉轻沅兴奋地抱着浆糊冲到了前面。
“少堡主真是好耳力。”
这阵型还没落定，树上就掠过一个人影。人影眨眼间落地，稳稳站在几个人面前。
“这么大的林子连个鸟都没有，也太不像话了吧？”
万星落按住了想要上前的玉轻沅，“后面的给你，这个我来。”
玉轻沅原本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举着浆糊就直奔林子深处去了。
“在下玉轻沅，请诸位指教！”
听到玉轻沅那自报家门的豪言壮语，万星落脚步一顿。
“这是谁教的？”万星落回头看了一眼温释倾，又觉得不像温释倾的风格。
“看来今日，必有一战了。”来人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佩刀的模样将来人身份完全暴露。
“朝廷的人？”
万星落了然一笑，看来是找陈十七的。
“不好意思，少堡主，这位娘子，我们得带回去。”
“内子不过是个弱女子，哪里敢劳烦千牛卫惦记？”
万星落直接将袖中的匕首甩出，每一次出手都果断狠绝，完全不给对方留有余地。与昨日比武的样子可是完全不同。
只是来人的武功也不弱，加上万星落有旧伤，一时难以脱身。
“这武功……”
陈十七的武功多是受方京墨指教，方京墨在教她武功的时候，也会讲解朝廷内一些护卫的武功套路。
这人的刀法，与皇宫守卫的如出一辙，只是，原该驻守皇城的守卫，如今为何在这？
陈十七抿了抿唇，酒楼里的流言蜚语一一浮现脑海。
近几年皇城中常有死于意外的朝臣，朝堂又不是战场，怎么会有那么多意外。阿耶枉死，太傅府一夜之间便成了一把飞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若不是失火，那为何无人申冤？
如果这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
阿耶守护大半辈子的朝廷，终是要化为乌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