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蝴蝶谷蝴蝶仙
她发呆,她晃神,冥想许久,话也越来越少;她蹙眉,她流泪,沉默许久,笑也越来越少。
而宋府,正为三日后的大婚而张灯结彩,宋万风消失一段时日又重回宋府,接受了父母强迫安排的娶亲事宜,对他而言,新娘不是安溪月,娶谁又有何区别?自他知晓自己对她的情意之后,便时刻同别的女子保持距离,未曾踏进烟雨楼半步,以前每月都情不自禁去的地方,他忽然就厌倦了。
乱花渐入迷人眼,却再也没有令他一眼万年的人了。
这曰他去了酒楼,本是与容祁一同畅饮,结果自己先醉了,双颊酡红一片,眼神飘忽凝滞,整个人消瘦不少。
“阿谨,我明日就要成亲了,你都不向我道贺一声么?”他微微眯眼,望着窗边一身黑衣的男子。
“恭喜。”容祁淡然出声,嗓音毫无起伏。
宋万风笑出了泪,沾湿眼角,苦涩一片。
忽而腰间千秋震动,容祁垂眸,见一女子路过宋府,于门口徘徊,又转身离去。他转眸盯着醉意朦胧的好友,眼神示意窗外,道:“你的兔子。”
酒意忽然消散得彻底,宋万风闻言瞬间起身,动作幅度过大,膝盖磕碰在桌腿,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他置之不顾,目光透过木窗急切找寻那抹身影。
人海茫茫,因为你与众不同,我便能一眼认出你,恍若命中注定一般。
宋万风不顾形象翻出窗外,倒是吓到了一旁要饭的乞丐。安溪月为避免引人注目,随意进了一个暗巷,刚走两步,却见一男子气喘吁吁从天而降,双颊酡红一片,目光灼灼紧锁她,眼底盛满眷恋。
“溪月,你来找我,可是身子有何处不适?”
后者低下头,又淡淡摇头,宋万风见她不说话,心里愈发急切,忙问:“那你身子好些了吗?右臂还疼吗?”
他都已经快要成亲了,又为何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模样?安溪月冷冷回答:“我没事,不劳宋公子关心。”
宋万风心口一痛,却闻她漫不经心解释,“我与子落相伴,方才走散了,想必你也未曾见到他,既如此,那便有劳宋公子让步,别挡着我去寻人。”
原来她不是来找他的,只因子落不见了,宋万风眸子黯淡,身子无意识后退,安溪月无视他面上失落的神情,径自略过他离去。
子落子落,如今她心里眼里,只有子落一人吧。宋万风呆站在原地良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寻蛇妖为何要来宋府附
近?世间那么大,他们大可远走高飞,为何独独留在除妖弟子众多的江南城?
只有一个答案。她是来找他的!
江南城上空乌云翻墨,云层波涌,风吹郁郁青树簌簌作响,细雨蒙蒙欲湿衣。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未见佳人,步伐未歇。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未见佳人,惶惶心焦。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未见佳人,哀悲骤起。
江南城之大,大到宋万风寻寻觅觅,却也找不到半点安溪月的踪迹,江南城之小,小到二人街头街尾相对而来,却在半途一左一右分离,擦肩而过不自知。
安溪月浅绿衣裳被打湿,鬓边黑发杂乱无章,细缕发丝紧贴面颊,躲在屋檐下,抬起红眸,见天公哭泣,雨滴落在青瓦上,叮咚作响,又顺着瓦片流下青石板,晕染一片水渍,噼啪作响。
在山洞里,子落告诉她,“他受父母之命,明日便要成亲了,你若心里还有他,便去找他吧。你的伤是他亲自诊治,药也是他熬的,这修复骨髓的炅力之法,也是他教的,既然彼此相爱,就该好好把握对不对?”
他问她,又像问自己,安溪月低声回答:“我是妖,他是人,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是当世神医,肩负重责,若我们在一起,叫世人如何看待他?”“妖与人一般,乃世间生灵,我相信终有一日,人界与妖界能和平相处,其乐融融。”
红眸暗暗闪动光华,似信非信,“真的有那一天吗?”
子落面色肃然,黑眸熠熠生辉,带着坚定信念闪烁其中,“你知我为何要修炼吗?修炼之苦如同蜀道之难,皆难于上青天,若我放弃修炼,于江滩做一虺蛇,也乐得自在。可我不愿平庸,我要修炼,我要成龙,我要给妖界树立榜样,让群妖皆知,妖除了祸世,还能济世。千百年来,人与妖斗,神与魔斗,从未太平过,我希望能有一场盛世,
众生平等,万界安宁。”
修炼之人,境界高远,安溪月虽不敢奢望所谓的生灵平等,但也知子落拥有远大抱负,非常人所及。
“小兔,你去找他吧,我想,他可能一直在等你。”子落眼神真挚,他放手了,求不得便放不下,放下方可负重前
行。
“谢谢你,子落……”
安溪月避开门派弟子悄悄溜进江南城里,却见宋府门前挂起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有路过行人交头接耳,道:“你可听说宋家大公子明日大婚?”
“暗,这事都传遍了,妇孺皆知,这次宋家与赵家结亲,门当户对,那宋大公子与赵大小姐天造地设,极其登对!”“唉,宋公子成亲后便要收心继承家业,这烟雨楼的姑娘又要伤心一片喽!”
几人笑着走远,安溪月这才从角落里走出,心情低落,脚步踟蹰,几次三番想入宋府,最终还是轻叹口气转身离开,若他半生后顾无忧,她又为何要存心打扰?
天公不作美,本就愁容满面,此刻也阴云密布,似在酝酿一场磅礴大雨。
她转进小巷,却见他一脸焦急问她伤势,安溪月心头又酸又涩,红眼留不住热泪,便扯了谎快步离开。既然他已同意成亲,她便不再纠缠,她曾努力过一次,搞砸他乞巧节的画舫之约,想让他随性而活,可后来才明白自己想得多天真多简单,人生来背负责任存于世,谁能随性而活?
细雨绵绵,星星点点落在脸颊,冰凉一片,大雨迷了眼,脸上纵横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是泪。她寻了一僻静屋檐,鼻翼间充斥雨水潮湿之气,素净的裙摆测了水溃,湿哒哒晕开,她已无暇顾及,整个人身子一僵,震惊在原地。
离她几步之遥,一男子伫立雨中,浑身湿透,雨帘隔绝眼前之景,泛起氤氳烟雾,却隔不住四目对视,遥遥相望。
宋万风形容狼狈,唇角却不羁勾起,找到她了,仿佛找到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因为曾经遗失过,便愈发珍惜,庆幸有生之年能寻得到她。
他朝她走来,在干净的屋檐之地留下一道湿润的脚印,男子蜜色嘴唇轻启,“这次我比子落先找到你,先来后到,他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