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罅隙
嬷嬷轻手轻脚地把鹿璃放在拔步床上，小厮们纷纷跑去请府医了，几个丫鬟也不好干站着什么也不做，于是赶去通报主母
其实吧，哪里用得着她们去通报
府内的大小事宜，都归秦琴这个当家主母管，府里哪哪都安插了她的耳目，小姐落水这么大的事，早就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群演嬷嬷：夫人，蘅芜苑的那位落水了
秦琴：捞起来了？
秦琴斜倚在攒金软枕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新染的蔻丹颜色就是艳丽
群演嬷嬷：今儿个天热，丫鬟小厮都躲到映月湖偷懒去了，那位身边的丫鬟呼救的时候，恰好几个人在附近，麻溜地救上来了
群演嬷嬷：不过似乎不太好，救上来后脸色惨白的，有气儿进没气儿出，像是要没了
秦琴：哼，那死丫头命硬着呢，哪有这么容易就没了
秦琴：你去蘅芜苑看看情况
群演嬷嬷：是
鹿凌天：夫人
鹿凌天进了内室
秦琴使了个眼色，老嬷嬷点点头，捧着茶壶低头疾行
秦琴：老爷今日怎的回来得这么早？这会才午时二刻
鹿凌天：朝中无事，就早早回来了
鹿凌天：方才我回来，见几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可是府中出什么事了？
秦琴：府中能出什么事，左不过是他们又偷着歇凉被管事的抓着了
秦琴跪坐在鹿凌天身后，纤纤玉手在他肩上按着
力道着实舒服，鹿凌天眯起眼睛享受着娇妻的服侍
鹿凌天：近来天是热了不少，丫鬟小厮偶尔偷偷闲，也别太过责罚
秦琴：老爷放心，这些都是妾身分内的事，自然会办得妥当
鹿凌天：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秦琴娇笑着，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
秦琴：老爷也不害臊，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鹿凌天：我不过有感而发，害什么臊？
秦琴：老爷尽说些有的没的，午时三刻了，可要传膳？
鹿凌天：是有些饿了，传膳吧，把雪儿一并叫过来，可惜这才六月，耀文也回不来
鹿凌天叹了口气
秦琴：耀文一向孝顺得紧，若是知道老爷念着他，旬假定会回来
秦琴：不然差人去一趟书院？
鹿凌天：罢了，旬假就一日，别耽误了他念书，眼看着还有半年就要春闱了
秦琴顺从应道
秦琴：还是老爷想得多，妾身眼光短浅了
丫鬟群演：夫人，外头来了几个丫鬟，说是有要事通报
秦琴心里咯噔一声，这要事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秦琴：打发走吧，让她们午后再来，别耽搁了老爷用午膳
丫鬟转身欲出去，还未踏出两步，就被喊住了
鹿凌天：把人领去厅堂吧，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半会
丫鬟群演：是，老爷
秦琴牙根紧咬，这帮愚不可及的蠢货，没点眼力见，什么都来通报
鹿凌天：夫人，一同去吧
秦琴：嗯
————蘅芜苑————
鹿璃咳出来几口水，气息不再那么微弱
筱儿：小姐！小姐！
鹿卿辞：嗯，我没事
她勉强撑开眼皮，看了眼筱儿，小姑娘定是哭过了，眼睛红肿得厉害
筱儿：还没事！小姐你能不能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筱儿：你知不知道，府医说若是再晚了一点，你就真的要溺毙了！
鹿卿辞：害，这些郎中不就爱吓唬人，别信他们说的
鹿璃失策了
她计划好了一切：激怒鹿月溪、推搡间落水、筱儿去喊人，然后把事情闹大。多么天衣无缝的计策，她算无遗策，唯独算漏了一点，就是这一点，让她差点玩完
她本人是会游泳的，落水这种事，根本无所畏惧，但是原主不会啊
不会游泳也就算了，还是个体弱的娇小姐，细胳膊细腿的，划了两下手就没劲儿了
沉下去的那一瞬她真的挺害怕，幸亏自己会闭气，筱儿也够速度，不然妥妥地要变水鬼了
筱儿：小姐！你还在骗我！我就不该听你的，本就身子孱弱，又白白受了这份罪！
筱儿：幸而是六月，天气炎热，不容易染上风寒
筱儿：小姐，筱儿求你了，以后不要干这么冒险的事了
筱儿：咱们又不是只剩这么一条路能走，找个稳妥安全的法子不行吗？
鹿璃身子疲倦得很，她阖上眼，唇瓣微动，语气中带着筱儿理解不了的悲凉
鹿卿辞：没有路了，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筱儿：奴婢不懂，小姐你去向老爷服个软，不照样可以摆脱如今的遭遇吗？
鹿卿辞：筱儿，你以为我现在的境况，父亲当真全然不知？
鹿璃的睫翼轻颤，心中翻涌着苦涩
是原主的感情
筱儿：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筱儿茫然地眨着眼睛
鹿卿辞：唉
筱儿虽虚长她几岁，还是像个小孩一样，看不透这吃人的府邸
鹿卿辞：我如今遭遇的种种，虽然不可能是父亲授意的，但他绝对知道七八分
鹿卿辞：温都尔叛变，朝廷出兵平复，下诏诛杀温都可汗九族，母亲身为外嫁之女，侥幸逃过一劫
鹿卿辞：但外祖家破灭，母亲再无娘家可靠，还落了个罪臣之女的名号
鹿卿辞：这样的她，对父亲的前途毫无助力，甚至皇上还可能因此对父亲心存芥蒂
鹿卿辞：好不容易母亲病逝了，打消了皇上对鹿氏一族的疑虑，父亲怎么可能还会接纳我这个罪臣之后所出的嫡女
鹿卿辞：所以啊，我如今的落魄，一半归功于秦琴，另一半在于父亲的冷眼旁观
筱儿错愕，满眼的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夫人的离世，导致父女俩有了罅隙；她一直以为，只要小姐服个软，一切都会变回曾经那样
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鹿卿辞：下去吧，让我睡会儿
————厅堂————
丫鬟群演：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鹿凌天：有什么事要通报？还得赶着这会儿
丫鬟群演：回老爷，是蘅芜苑的小姐出了事
鹿凌天：璃儿？她怎么了？
丫鬟群演：巳时，三小姐同大小姐发生争执，失手将她推进了映月湖，险些……溺毙
鹿凌天：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们现在才来通报！之前干什么去了
鹿凌天拍桌而起，茶碗碰翻了，红褐色的茶水顺着桌角流下
两个奴婢慌忙跪下
丫鬟群演：老爷恕罪，小姐刚被救上来时我们就来了一趟，可是夫人的丫鬟不让我们进
听闻这话，秦琴眼神阴冷地盯着跪在地上颤抖不止的丫鬟
鹿凌天：夫人，怎么回事？
秦琴：老爷息怒，妾身近来头风发作，连着几日精神都不好，丫鬟们估计是怕我操劳过度，才拦着她们的
论变脸大法，无人不服秦琴
秦琴：老爷若要怪罪，我一人承担，切莫惩处其他人
鹿凌天没有应声，拂袖而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