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杜骥

龙榻上的男人陷入沉睡，眼角的细纹深入夹杂着白发的鬓角，额头的纹路更是刀砍斧凿般深刻。

涂有丹蔻的手指抚过男人的眉头，将那处隆起的小山丘抚平，皇后幽幽开口：“羽林军都布置妥当了吗？”

羽林军的大将军杜骥是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他略一拱手，回答：“都布置妥当了，只等皇后娘娘您下令。”

“做得好。”即使是称赞，皇后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喜色，她收回手，又问，“我让你派人盯着东宫，有什么消息传来吗，还有，萧夜宸的病情如何了？”

被问到萧夜宸，杜骥的脸上浮现一丝犹豫之色。

久未听到回答，皇后抬头瞥了他一眼，问：“有什么好犹豫的，说。”

杜骥这才回答：“前几夜据说吐血昏迷，但今日传来的新消息，说是病情好转，能够下地走动，今早还出了门，不过，我们的人跟丢了。”

“什么？”声调顿时高了三度，皇后闻言便站了起来，追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也很奇怪……”杜骥的声音低了下来，“你不是说那什么毒一定会要他的命吗？”

黛眉皱起，皇后眯起凤眸，她走下龙榻的台阶：“不，毒没有问题，只有一种可能，要么他之前是装的，要么就是有人解了毒。”

这种阴诡计谋是杜骥所不擅长的内容，他只能继续询问皇后：“那小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皇后闻言横了这个没用的哥哥一眼，说：“你继续盯着太子府，有什么情况都向本宫汇报，现在皇上昏迷，把持朝政的又是本宫的儿子齐王，越是这种时刻，越不可掉以轻心。”

被自己的妹妹严厉的一瞪，杜骥才想起二人如今身份地位的不同。再不甘心，他也只能咬了咬后槽牙，俯首道：“卑职明白。”

“还有，燕王那边不是说了即使动私刑也要动得不留痕迹吗，你贿赂的那个侍郎是干什么吃的，审个犯人都不会，还惊动了刑部沈尚书。”皇后想到今早上朝的情形又是一脑门官司，看杜骥的眼神更是和看废物差不多。

“放心，皇后娘娘，他不写不要紧，我已经找人模仿他的字迹，只要让他画押就能定他的罪。”杜骥说，“不过，妹妹，你就这么恨德妃这个孩子么？你都已经当上皇后了。”

“贱人生的孩子命也硬，还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早杀晚杀都一样。”皇后的语气带上一丝不耐烦，“让你查萧夜钦出生时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臣调查之后发现，德妃此前与叶惊涛定亲，后来就被误传死在北荒，于是德妃入宫选秀。萧夜钦当年是提前两月出生的，算算时间的话，还真有可能不是……晋帝的孩子。”

“居然，哈哈哈……”皇后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转身走到沉睡的晋帝面前，慢慢蹲下来，对他轻声说，“陛下，我听到了一个荒谬的消息，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你。”

“你喜欢的女人，居然生下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知道吗，原来你也会被人辜负，被人欺骗……”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有我，一直爱着你……为付出所有。”

“娘娘。”杜骥出声提醒。

“本宫要出宫，”迫不及待地说完，皇后想到什么，又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样太冒险。”

“是，娘娘说得对。”杜骥看她脸色不愉，只附和了一句。

“月底前让他认罪，退下吧。”皇后心烦地挥挥手。

“是。”杜骥微微低头。

杜骥走出大殿，心中有些愤愤不平：谁家的兄长像他这样受气啊，自己谋划的事出了差错，也能把气撒到他头上？

刚走没几步，他就瞧见远远走来一位华服女子，袅娜娉婷，从袖中露出的半截手掌恍若玉雕一般莹润有光泽。

还能是谁，如今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只有他的外甥女，昭阳公主萧夜依。

“舅舅。”

“公主殿下。”

“舅舅不随侍父皇左右，怎么出来了？”萧夜依询问。

“皇后娘娘正生气，臣不敢触娘娘的霉头。”

杜骥看似恭敬，实则阴阳怪气。萧夜依脸上的笑容不变：“大概是父皇病情加重，令她感到忧心，还请舅舅谅解，我进去看看母后。”

明眼人都明白如今皇宫的情形，但嘴上当然不能那样说出来。

说完，她就往宫殿内走去。

杜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阴沉，面容就像揉皱的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