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成为宫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百里初琴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生活如无色无味的水，爱似茶或酒，甘苦也好，辛辣也罢，人间百味，若不一一品尝，岂知日后会不会后悔。”

这一席话，无一不是百里初琴的肺腑之言。

众人只看见她创立圣医宫，医术高超，武功绝世，往南祛除瘴毒，往北医治伤患，朝廷恩赐，荣誉加身。却无人看见她年少为情所困，十年为情，十年为仇，师门惨遭杀虐，生女被人夺走，一生为善，半世皆苦。

“师父，”她轻声问道，眼神里带了一丝不经意间流露的渴求，“你有后悔过吗，喜欢上宫九幽？”

她并不是想揭开师父昔日的伤疤，只是要怎样才能不忧虑、不害怕，“离于爱”并不是一个好答案，而百里初琴也没有选择这条路。

听到她的问题，百里初琴有一瞬间的愣怔，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又似乎思考过但得不出答案。

然后，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师父的回答。

“后不后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感受，而且，我还有归雪，与我血脉相连。”眉眼微微弯起，百里初琴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至少，我从不后悔生下她，也正是因为有她，我才觉得之后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

孟清蝶静静听着，此时的她，还无法完全理解百里初琴的心情。

但她明白了一点。

即使有她们的陪伴，师父也还是会感到寂寞。

“衣服、令牌、凌音琴，已备齐。”

“众位弟子，已在正殿外等待。”

“各门派的代表已准备好观礼。”

一大早便是一连串仪式前的准备，她感觉自己好像重复了一遍成亲当日的典礼，唯一庆幸的是，准备的掌门衣服和饰品都很轻便。

玉白色的衣裳没有华丽缤纷的绣花，只有用银线织就的暗纹，金色的蝴蝶环绕其上。需要佩戴首饰只有两支玉簪，一支是月季花，一支是蝴蝶，另外还需要佩戴维持礼仪举止的禁步以及圣医宫宫主的随身令牌。

辰时，是举行掌门继任仪式的吉时。今日秋高气爽，气候宜人，太阳也没到刺眼的时候，洒下的阳光温暖和煦。

她觉得自己在成亲那日都没有如此紧张，她将在众人面前接过凌音琴，成为第二任圣医宫宫主。今天的她，只是百里漓梦，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也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太子妃。她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从此以后，无论遭遇何种困难，都会肩负起圣医宫的一切。

灿烂的阳光给她的背影渡上一道金边，挽起的发髻端庄淑雅，发簪反射光线异常炫目。石阶上，每隔五步站有一位弟子，她们的手中都拿有一种乐器，也是她们的武器，笛、箫、笙、箜篌，不一而足。腰间佩戴特制的香囊，窈窕的倩影在阳光下亭亭玉立，空气中浮动这好闻的中药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终于走到正殿前，百里初琴一袭白衣逆光而立，见她走来，便接过青菀手中的凌音琴。

“师父。”

她一撩衣摆，单膝跪下，高举至头顶。

“圣医宫交给你了。”百里初琴对她微笑着，目光中有期盼，也有一丝无法诉说的淡淡不舍。

心中涌出兴奋、担忧、期盼等不同的情绪，她接过凌音琴，沉甸甸的，好像上面寄予了很多人的未来与祈盼。

“弟子百里漓梦，此日起成为第二任圣医宫宫主，今后定当为江湖清扫不义之徒，悬壶济世，守护一方百姓，广纳门徒，宣扬圣医之名！”

她站起来后，对着殿外所有人高声宣誓，胸腔被自己的声音震动，耳朵一阵耳鸣，她忽然感到一瞬的眩晕。第一次站得如此高，连呼吸都没有以前容易，放眼望去，她几乎看不见台下之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大家无所不在的目光。

定了定神，她继续仪式，迈步向殿内走去，将凌音琴放在案几之上。案几前有一面黄杨木雕花的屏风，上面的大雁振翅而非，好似会飞出屏风。

莫名的有点眼熟。

没有想太多这里为何会出现一面屏风，她走到蒲团前跪坐下来，准备弹奏圣医宫的独门之曲《空灵之音》。

“听说漓梦姑娘尽得百里宫主的真传，对凌音琴的领悟极深，不知在下今日可否有幸一听？”

熟悉的声音说着耳熟的话在身侧响起，她扭头看去，正对上一脸志得意满笑容的萧夜宸。惊讶自然是有，但是也没有那么出乎意料，看到屏风时，她就有预感会见到他。

萧夜宸挑眉一笑，今日的他打扮随意，简单的蓝衣木簪，便衬托出他如玉的面容，仿佛他并非东宫太子，而是名震江湖的十一夜。

“不惊讶吗？”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她眉毛微挑，状似一屑不顾，话音中却带着一丝嗔怪，“惊勉强有了，没有喜啊。”

“是么？”萧夜宸说着，半跪在地，倾身的同时伸手掰过她的脸颊。她刚刚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唇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此时此刻，心脏的声音吵得她耳朵疼。

那一瞬间，她的表情绝对很呆，也忘记了拒绝。

或者，她根本无法拒绝。

“抱歉违背了第一条约定，”半晌后，萧夜宸放开她，嘴角扬起一抹又痞又坏的笑容，像偷了一块糖的孩子，说出的话也如盛满了蜜糖。

“今天的你很美，让人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