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商谈
菉竹低着头端水出屋的时候，四周空无一人，等到她走到抄手游廊时，守在府里的暗卫从暗中走出，上前两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公主说晚上想吃金风玉露楼的菜，所以派奴婢去楼里点菜。”菉竹温和地笑着说，“归雪在照顾她，无事你们别去打扰她。”
“公主还在睡吗？”
点了点头，她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不要吵醒公主，房间里点燃了安眠香，估计要睡到傍晚。”
“属下明白。”暗卫点头，侧身让菉竹通过。
走出公主府，她向最繁华的街道走去，确定无人跟踪后她走进了金风玉露楼，直接走到三楼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张木牌。木牌上写着玉零二号，是“金、风、玉、露”四字开头的房间中倒数第二朴素的，三楼幽静的雅间一共有十六间，玉零二号长期被她预定。
身为奴婢，她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但是，谁说她就是菉竹呢？
推开房间的门，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衣着朴素，脸上未施脂粉。推开门的那瞬间，对方看过来，在看清她的面容的那一瞬间，眼里有着淡淡的惊讶。
几月不见，孟清蝶脸颊上的肉消减了不少，一张鹅蛋脸有向瓜子脸发展的趋势，只有那双杏眼还依旧精神奕奕。
“倾颜？”
反手关上门，萧倾颜咳嗽了两声，恢复了原音：“谢谢你还肯来见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神情褪去，孟清蝶站起身，专注地看着对方的脸：“这就是易容术吗？”
她的内心却没有脸上那样平静。玄苍教的易容术高手只有一个还活着，看来，萧倾颜的身份的确就如师父信中所说的那样。当年的玄苍教圣女宫九临最拿手的就是易容术，不然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带走了小师姐。她肯定是宫九临的弟子，也就是目前玄苍教的圣女。
“要是说这个的话，半炷香的时间可不够，”萧倾颜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笑了，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时间紧，我就不卸下易容了。”
看到她脸上的梨涡，孟清蝶重新坐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倾颜，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萧倾颜坦荡地一笑：“看来圣医宫发出的回信，你还是收到了。”
“倾颜，你和归雪是什么关系？”
孟清蝶开口问，她的腰背挺得笔直，如同正襟危坐，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全身都在警惕面前的人。
“这么直接地问我啊，那么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是如何收到圣医宫的回信？”萧倾颜没有坐下，而是在屋内边走动边说。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沙漏，倒放在桌上，当上面最后的沙子全部漏到下面，刚好就是半柱香。她约孟清蝶出来，是希望有一次和平的交谈，因为很有可能是最后的交谈，所以她希望能说清一些事情，而对方真的孤身一人来此，也确实让她惊讶。
用消息换消息吗？孟清蝶也不隐瞒：“山水庄有特殊的传递消息的渠道。”
她没有说谎，但除此之外，圣医宫传递消息的手段也不止飞鸽传书。
围绕着屋内转了一圈，萧倾颜倚着墙壁略一点头：“看来圣医宫、山水庄以及朝廷真的联手了，真是好大的阵仗。”
明明，她们已经隐藏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迟早会到如今这一步。
“倾颜，我不懂为何你要执着于此。”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孟清蝶开口了，“我也不会否定你这么做的意义，可是，我觉得，总有办法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
执着吗？最糟糕的情况？
“作为医者，我不想任何人死去，我不想你死去。”孟清蝶的声音温柔而真挚，而她却不敢去看。
我……也不想让任何人死去。
归雪也好，二哥也好。
感觉到些微的头痛，猜想是昨晚睡得太晚，她抬手揉着额角，说：“南疆灭国百余年，现在南疆族与晋朝人已经没有区别，你无法懂得我们的痛。其实我也懂，再过几十年，前朝遗民也一样，百姓无所谓这个天下姓什么，但每个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条。
“我从小在晋朝王宫中长大，在十一岁前以为自己得上天垂怜，才能在失去父母后还有疼爱我的义父义母。但后来才发现，只是一场美梦。清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要停止这一切太难了，有的时候就算想停下来，也会被推着朝前走。”
听出萧倾颜话里隐藏的意思，孟清蝶走上前扶住她，顺手把脉：“你想停止这一切吗？”
她一愣，然后抬头坚定地看向那一双杏眼：“是的。”
“看起来你昨晚没有睡好。”孟清蝶仍然握着她的手，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透，“倾颜，你很疲惫吗？”
其实，她很想问她有关玄苍教的所有事，她很想帮她，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化干戈为玉帛，抑或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到底哪一点会更难？
听到孟清蝶此时此刻还会关心她，她真的很开心，所以她笑着说：“疲惫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命运，或许你不相信，我的命运里，本来不会遇见你。”
为什么那一天会遇到孟清蝶，这是她到现在都想不透的事，所以她只能猜测，或许是命运吧。如果一个小小的决定能让她遇见孟清蝶，那么再次做出一个决定……
挽救一个人或者更多的人的性命应该也不在话下。
还没有理解“我的命运里，本来不会遇见你”是什么意思，手心一空，握着的手腕被抽走。孟清蝶看着她转身向外走去，无意识地握紧手，然后上前一步。
“那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是下一任圣医宫宫主，百里漓梦，你们应该已经将我过去的经历都翻了底儿朝天吧。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寻找两全其美的方式，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倾颜，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不。”背对着孟清蝶，她将还剩最后一点没有漏完的沙漏收回袖中，“这是个注定要消失的名字，你不用记住。我向你许诺，作为归雪的姐姐，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在离开前，她最后说了一句。
“我也会努力减少伤亡，毕竟，我仍然拥有‘公主’之名，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