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当年情

“这是宫九幽当年写给我的绝交信，我从小拜师学艺，与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渐生情愫。”百里初琴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说不清的伤感与可能存在的一丝怀念，“二十岁那一年我的母亲去世，我带着我的妹妹一起回家守孝，三个月后，故乡瘴毒横行，酷暑难当，妹妹身体弱，我就让她先回到重霄派，并且写了一封信让她带回去给幽。”

这是孟清蝶第一次听百里初琴说起当年的事，此前，她只是知道，自己的师父与宫九幽当年有一段情。原来一旦动了情，就算是师父这样冷静自持的人，也会被情所困，郁郁半生……她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她自己呢？

手上的针眼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已经渐渐发觉，自己越来越能接受萧夜宸在自己的身边，无论何时抬头，身旁都能有他。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在内心里，我希望他能放弃国仇家恨，将来与我创立属于自己的门派，可是，我等了两年，等到的却是这封绝交信。”

宫九临继续说：“幽一直很迷茫，所以我在信上写，我希望他能为自己而活，而不是追随先人的意志，我很害怕有一天他会惨死。

“但如果他下定决心想要复国，我也愿意追随，那个时候，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能帮到他，即使是牺牲我自己的理想以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等了又等，期间寄去无数封信，却只在两年后，等到这封绝交信。”

孟清蝶看着手中的这封绝交信，言辞间已是对百里初琴没有半点留念，并表明自己已经移情别恋她人，希望百里初琴忘记他。

这封信里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如果不是她认为师父不可能识人不清，被人所骗，否则她第一直觉就是宫九幽其实是个骗人感情的渣男。两年间不闻不问，突然有了音讯就是一封绝交信，这宫九幽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当时完全不相信，恰好三年守孝期满，我便启程回重霄派，回来时，却听见师弟初寻说他已经离开师门，还带走了我的妹妹。这时，我才明白他移情别恋上了谁。”久违说起这段往事，百里初琴依旧觉得当初的所有历历在目。

看到一向敬仰的师父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而是露出了失落之类被称为脆弱的表情，她一时恍惚。即使是师父这样的人物，也有被情所伤的过去啊，而且至今都……无法忘怀，情之一字，竟能伤人如此深。

如果我爱上了一个人，他能不负我吗？

她又想到了萧夜宸。

然后疯狂地摇头……不可能。

定了定神，百里初琴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成立圣医宫，才了解到那时在江湖上新兴的门派玄苍教，就是宫九幽兄妹创立的。那时玄苍教还算安分，但从同年的四月开始，玄苍教开始疯狂地兼并小门派，即使采用灭门的手段，也就渐渐有了‘魔教’的称呼。”

这段过往在孟清蝶初入江湖前，她就了解过，其中，玄苍教与重霄派之间的恩怨，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作为成立已有上百年，威望极高的重霄派，却在顺和十三年被朝廷怀疑与前朝余孽勾结，正要接受朝廷调查时，却被玄苍教抢先一步。

重霄派被玄苍教突然围攻，第二天一早围攻的人又像潮水一般退去。

“我听闻此事后找宫九幽理论，却被他告知重霄派当时有朝廷的细作，他那么做只是为了保全重霄派。他还告诉我由于路遇山匪，三年前的四月，我的妹妹初雪去世了，生下的孩子也不知所踪，他说他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我妹妹。

“我问他为何会移情别恋，当时他露出一副惊讶又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又很快被沉痛的苦闷所掩盖。他喝了很多酒，我也是，我从未见过他落寞至此，他忏悔又道歉，我和他又旧情复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那时真的是被爱与思念冲昏了头脑。两年后，我生下了归雪，为她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我的妹妹。

“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玄苍教没有再做之前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后来他告诉我，他找到了初雪的女儿，还收了一个徒弟，只不过那孩子身中寒毒，我为了医治他见过他一面，就连我一时也不能祛除。”

寒毒？这个她知道，一种来历不明的毒，中毒者发作和普通的风寒极为相似，但会慢慢夺走中毒者的生机，十分难以根除。这种毒，居然现在还存在！

“但后来，他练功遇到瓶颈，发现以前的练功心法有所缺失，于是顺和二十三年，他进入重霄派盗取秘籍，被在那里小住的我击退。”百里初琴的神情变得沉痛，历经风雨，在终于能得到善果的时候，命运却再一次愚弄了她。

“我以为他只是一念之差，但功力久久没有突破，他那时已有点走火入魔，居然以放火烧重霄派为威胁逼迫师父交出秘籍，师父也因此去世。他修炼的功法本就对人的性情产生影响，功力提升快，却会极大地刺激人的欲望，所以师父才没有给他。后来，我率领圣医宫围追玄苍教，他的妹妹宫九临抓走了我的女儿，那是个疯女人，我不得不离开。此后，玄苍教隐匿，重霄派散去一半弟子，改为山水庄，师弟将一些不适合的秘籍封禁起来。”

疯女人……这个称呼令她颇感意外，师父居然这样评价宫九临，也难怪面对宫九临时，师父看起来十分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