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转变

“今年九月，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我知道，宫主已经打算让位给你。”

这件事她早已知晓，但紫菀此时突然提起此事，她有点不解：“是的，怎么了？”

“你的医术天赋无可挑剔，琴艺也无人能出你左右。”

紫菀缓缓地说，此时孟清蝶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她才能说得如此坦诚：“但是，一直以来，我都不服气，在你来圣医宫之前，我才是宫主最看重的弟子，连妹妹也比不过我。”

“你或许不知道，在生下少宫主之后，宫主是不打算再收弟子的，但你是一个例外。”将藏在心里的所有话说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紫菀的肩膀微微颤抖，“宫主说，如果少宫主不想继承圣医宫，她不会勉强她。因为那是责任、是荣耀、也是重负。宫主收你为徒最初的原因，就是希望她的女儿未来能多一个选择，往后不必负重前行。”

从来没有人对孟清蝶说这些话，无论她做了什么，圣医宫的师姐都会微笑着鼓励她。自从紫菀、青菀两年前成为圣医宫的左右护法后，三人相聚的时间大幅度减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紫菀的抱怨。

“所以，漓梦，你要做到最好，让宫主能真的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你。”

最后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但她听得很清楚。

“这样，我才能甘心辅佐你。”

“咳咳，你们应该已经说完了吧。”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直到这句突兀的话插进来，孟清蝶才恍然回神。背对着两人的紫菀身形一僵，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耻的话，连孟清蝶的回答都没有等，随即一跺脚，直接沿着天井跑上了楼梯。

默默收回挽留的手，孟清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可听你们姐妹吵架吵了好一会儿。”萧夜宸从走廊下走出来，深青色的外衣大概缝进了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调笑与轻松，“我还以为能看见美人打架扯头花呢。”

她的视线向右下方漂移了一会儿，一副心虚的表情：“怎么会。”

又不是小孩子。

等等，他……

“你听到了多少？”

“如果是从有关少宫主的事说起，”萧夜宸眯眼微笑，“我听到了全部。”

这……额上冒出冷汗，她拼命回想刚才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如果是有关师伯女儿的身世，放心，这些我全都知道。”边说边走到石桌边坐下，萧夜宸自顾自地拿起托盘的茶杯，给自己倒茶。

即使是倒茶，萧夜宸随意地姿态也十分赏心悦目。难得近距离仔细地观察对方，她还能分心想对方刚才又没有撒谎。

“不用费心猜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能懂那种被迫与亲人分离的痛苦，所以我明白失去亲人的人能做出什么，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萧夜宸端起茶杯，杯口抵着自己浅色的唇，他对着她微微一笑，桃花眼一眨，“你明明那么单纯，却偏偏总在防备我呢。”

被太子殿下明送的“秋波”击中，她面色一热，转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平复了心情。不愧是一两茶叶能换一两黄金的明前茶，即使不怎么喜欢茶的苦味的她，也能从中品出一丝甘甜。

但是萧夜宸的话还是让她挑起了眉。

“我，单纯？”当我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吗？

“因为你把表情都写在脸上，和你哥一样啊。”萧夜宸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你没有冲动去做那件事是对的，当晚如果你们去，说不定会死的。”

“什么？”她看着萧夜宸，不知道对方在暗中究竟调查了多少。

萧夜宸端起茶壶，将紫菀最后一点珍贵的茶水倒入孟清蝶的杯中，语调沉下来：“你想确定对方的身份，对方当然也想确定你的身份，放出这么重要的饵，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不要再单独出门，有人跟踪。”

她瘪瘪嘴，站起来：“我当然知道。”

转身时袖子被拉住，她疑惑地扭头，就见对方带着灿烂的笑容，从下方仰视着她。大概是她的错觉，从俯视的角度看过去，对方那张看过太多次的脸居然有一点可爱。

“生日那天你送的避毒香囊我很喜欢，上面的图案很好看，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仿佛被这样不染杂质的笑容击中，她面色通红地移开视线，故作大方地摆手：“感觉你会喜欢就做了，不过小菜一碟。”

这句话是实话，但对她而言，若不是中途去了一趟昆西，她大概会选择绣龙而不是大雁。她知道萧夜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潇洒，心里其实藏了很多事情。

大雁代指志向高远的人，同时也是君子。

这算是，她的一个小小祝福。不知不觉间，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萧夜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