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慈小传
日子总是很快的,对她们这些深宅里的姑娘来说又是日复一日的蹉跎的漫长。季慈今天起了个早,穿着新做的水红色长袄在窗台逗猫。
“姑娘,不用早膳吗?”观柳站在季慈身后拿着木梳给季慈顺头发,“雪天里越发冻人了。”
“不了,没什么胃口。”季慈坐回铜镜前,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许陌生,“观柳,你看我是不是变了许多。”
“嗯,姑娘以前都爱笑的,现在对什么都淡淡的。”观柳绾头发的时候劲有些大,季慈吃痛的皱了皱眉。
“哪有那么多开心的事。”季慈看着匍匐在自己膝上的白猫,“我们到这院子里快小半年了,明天就是新年了。”
“今晚除夕,说是五哥儿已经赶到关口了,赶得上今晚的烟火。”观柳望了望门外,“清荷一早儿跑的没影儿,不晓得哪去了。”
正说着,清荷掀开帘子进屋来,肩膀上还落着些雪,风尘仆仆的样子。
“才说你呢,怎么这会子才过来。”观柳收起木梳,给季慈挑了只簪子,“姑娘戴这个好看,和今儿衣裳称着喜庆。”
“都随你。”季慈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三个红色的荷包来,“给你们俩一人一个,剩下的给嬷嬷拿去。”
“谢谢姑娘。”观柳也不跟季慈推搡,大大方方地收起来。
反倒是清荷站着没动。
“怎么不收啊?嫌少了?”季慈拉过清荷的手,“怎么了?”
“姑娘,悦婶子今早出殡,她…她家人说今儿是个喜庆日子,就不打扰姑娘过年了,奴婢雇车去看了眼,帮姑娘送了礼钱。”清荷语调缓缓的,季慈听得心口发疼。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只觉得是头疼脑热的就随他去了,前阵子悦婶子洗衣裳的时候晕倒了以后便渐渐的不行了。”清荷说的都快哭了,“奴婢也是昨儿半夜才收到信儿,没告诉姑娘怕姑娘伤心。”
季慈攥着手绢好半天才回过神,“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就算你说了,我也出不去的。”季慈摸摸跪在地上的清荷的头,“下回去佛寺的时候替悦婶子烧一炷香就好。”
“姑娘……”观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嘴笨,便默默站在一旁拉着清荷起来。
“观柳,给清荷煮碗红糖醪糟,饿着了难受。”季慈抬手取了那簪子,换回玉钗,“除夕本来该高高兴兴的,悦婶子今儿走也算过完一整个年了。”
“把眼泪擦擦,今儿不哭,别人见了又有闲话说的。”
清荷道是,捧着冒着热气儿的碗,“奴婢自作主张给悦婶子家送了些银钱。”
“应该的。”季慈揉揉额角,“今天雪大,别凉着。”
季慈坐在小几旁,继续看昨日没看完的资治通鉴。
“姑娘要不要添些碳火?”
“不用了,再过半个时辰,那边该叫人了。”季慈抬眼看了看远处挂着灯笼的地方,“算了,这会儿先去小娘那边一趟。”
“清荷,你帮帮把姑娘的暖手袋拿过来。还有那件兔绒的斗篷。”
“好。”
季慈几人走在石板路上,清荷突然道,“今天客人应该不少吧。”
“嗯,爹爹一向在各位大人里面关系活络,自然少不了逢年过节的问候。”季慈路过穿花廊的时候顿了脚步,里面背对着她立着个约摸十六七的少年,穿着玄色的大氅。
许是感觉到季慈的目光,那人回过头来正对上季慈的眼睛。
季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匆匆屈身做了万福礼,“公子是……”
“钟荀,姑娘也是这府上的?”
季慈听了名号,在脑海里搜寻起来,哦,是大太太娘家的人。
“哦…嗯。”季慈抬眸笑笑,“公子不在前厅在这后花园做什么?”
“我母亲和姨母聊的火热,插不上话便出来透透气。”钟荀人生的清秀,是招女孩子欢心的类型,季慈点点头,转身往前走。
“大太太也真是,外男也往后院放。”观柳有些不开心,皱着眉道。
“姑娘怎么不告诉他自己名讳?”
“因为轮不着我自己说,今天这个时辰大太太还没叫人,可能没打算把我介绍出去,藏在这府里养着也不是没可能。”季慈想到这一层略微叹了叹气,“总之今天不该说的话别说,平添麻烦。”
“是。”观柳闭上嘴,回头看了看刚刚到回廊,那抹玄色一角一闪而过向着相反方向去了。
王氏的院子倒是很平常没什么不同,非找些不一样的可能就是那院子里开着的腊梅。
“小娘这花儿开的真好。”季慈解了外衣,坐在软榻上剥瓜子。
“今早起来就开着了,也算讨个好兆头。”王氏笑着,“怎么没先去那边。”
季慈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到王氏手里,“赶着去做什么?又没有叫我,万一人没想着我这么个人呢。”
“你这孩子就是犟,再怎么说那也是你母亲……”
“我见着钟荀了,人母亲和姨母聊的正开心,我去做什么?添堵不成?”
王氏吃了一惊,“钟荀?钟二姨怎么带着他来了?怕不是来给六姑娘说媒的。”
季慈挑了挑眉,“小六才多大个人,书没念到哪儿,就要嫁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总觉着这钟家每次来都有些目的。”王氏瞅见季慈头上的玉簪,“怎么戴的这根钗子?”
“哦,走得急,随便挑了只方便的。”季慈摸了摸,“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莲蓉,你去把我首饰盒里那跟珐琅彩蓝的簪子拿过来。”王氏招呼着,“姑娘家家的,没点子鲜活劲儿。”
季慈知道反驳也没有用,任由着她给自己换了头上的东西。
“你看,这个多衬人,别人没多大,天天看着跟那些老妇人一样的。”王氏拉过季慈的手,从桌下拿出来一个荷包,“小娘给你的新年礼物,我也没送过孩子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季慈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对耳环,蝴蝶样式的。
“好看,谢谢小娘。”季慈叫观柳收起来。
“今天真不去那边?”
“人家一家团团圆圆的,我又不熟,再说钟荀都在,说不定还有别人,我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的像什么?”季慈起身,“小娘,我们去看看腊梅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