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妩vs陈桉（九）
四月的江南光景还真是美得折煞人，冬妩在廿三日这天去了一趟季府，当然，用的是季慈安的身份。
季云海不在季府，许是织造署的事情在忙。她过去的时候，只有周氏一人在后花园里，绯红的宫锦彩蝶锦衣上衫，缀着同色的绯红百褶罗裙，倒是在这四月芳菲里分不清哪个是花儿了。
冬妩收了情绪，微微屈身向她行个礼，“姨娘。”
“慈安啊，”周氏是没想着这季慈安回来找她于是接话到，“姥爷不在府里，先坐一会儿吧。”
“慈安不是来找季大人的。”她弯着眸子笑，却是凉凉的。
“哦，那庭安少爷也不在……”
“我是来找周姨娘的。”
周氏看着眼前出落的不逊季瑶欢的少女，一边后怕她挖出什么要找她秋后算账，一边又庆幸当初的事，她不觉说话都带了些颤音，“找我啊?可是有什么难处？你是这府上的嫡小姐，自然亏不了你吃穿。”
“姨娘说笑，慈安住着那清净地方，自然是不求这些的。”冬妩的裙摆映衬着满园春色，倒显得素的突兀。
“那是别的有什么？你爹……大人不在这里，尽管告诉姨娘。”周氏话说的可真真是把自己摆在了正室的位置，她有多风光，冬妩想起那场大火就会多恨她。
她的额娘，温良贤淑，对待妾室也从未端过过分的架子，可就因为挡了周氏的路……要是当年，冬妩没有救出季庭安，呵，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上回我匆匆来，也没给姨娘呵瑶欢妹妹带些什么，”她招手，让桃枝把那盒子拿过来，“听说姨娘睡不安稳，这檀香是我到寺庙里求得的好东西，特意拿来孝敬姨娘，多亏姨娘这么多年‘照顾’我了。”
那盒子上面绘着彩漆，东西是陈桉给的，说有奇效。问他，陈桉只道是“好东西”。
周氏在这院子里浸润了这么多年，什么东西糙劣什么东西精巧还是认得出来的。
“这怎么好意思。”话是这么说，那手却已经接了过来。
“瑶欢妹妹不在丰都，这好东西便只得姨娘一人享用了。”冬妩告安，“今天就是来送个东西，不劳姨娘准备晚膳了。”
“那如此，我便不多留你。”周氏差人把她送到季府门口，桃枝不解地问她，“大小姐，公子和您不是厌弃极了那周氏么?”
“厌弃又有何用?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冬妩在她搀扶下上轿，“你从后院儿回去吧，我自己晓得的。”
“恭送大小姐。”桃枝目送着轿子离开，才进了院子。她真是摸不着这些主子们的心思。
听柳舫内，陈桉和季庭安在下棋，冬妩进去就被墨擎叫轻着声音，他们两人正下的不亦乐乎。
冬妩便和涟漪一起倚在旁边看他们布棋，陈桉似乎陷入了僵局，拿着黑子半天悬着没动，冬妩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极了，走过去夺了棋子放在棋盘上，陈桉的死局解了。
“嫡姐你不帮我反倒帮着他。”季庭安捏着白子，本来胜券在握的一盘棋，被冬妩这么一步卡死了。
陈桉可得意了，“什么叫反帮着我，没有你姐姐这一步，我照样赢你。”
“那你倒是把那子收回去啊？”季庭安一脸黑线。
“落棋不悔。”这会儿，他倒一套套的大道理，季庭安剩下来小半个时辰，下的实在是敷衍，陈桉势如破竹，稳稳地赢了这一局棋。
“谢谢冬妩姑娘。”陈桉收了棋盘，从垫子上站起来，坐了半宿，腿都麻了，还踉跄了几步，冬妩瞅着季庭安那不爽的样子，忍俊不禁，“行了，下回我陪你下，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拼得过他们这些京城长大的少爷么?”
“你净取笑我。”季庭安哪里不知道冬妩下棋厉害，而且她摸通了季庭安的招数，见招拆招，跟冬妩下，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他转而看向冬妩身边的涟漪，涟漪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掌柜的，这可不行，我不会这些，你找……找晚星姐姐，晚星姐姐喜欢这些文雅的东西。”涟漪说完便躲到冬妩身后，她是怕了这琴棋书画，她一碰就想睡觉。
“文的不行，我听说涟漪你马术不错啊。”季庭安把黑白棋子分开收进草编的盒子里。
“一般般。姑娘比我骑得好。”
季庭安:“……”
“得，你饶了他吧，他待会儿嫉妒的种子生根，非把我扒层皮。”冬妩说先去换身衣服再出来陪他们用膳。
屋内剩下墨擎，季庭安和陈桉三人。
陈桉拍拍他的肩，“我赢了。”
“所以?”
陈桉: “我们开局之前说的你可别食言。”季庭安不乐意，“这不算，这是我姐姐帮你的。”
“我们下注的时候，没有说不能啊?”
“你强词夺理!怪不得别人说官场险恶，就是你们这些在里面给人下套。”季庭安说的义愤填膺的，陈桉挖了挖耳朵，“你以后穿上那官服，才晓得什么叫人心险恶。这算什么?”
两人站着，等了一会儿，陈桉欲拿脚踹他，“快些，等会儿你姐姐出来了，你就没机会了。跟我陈桉赖的人，可是没有好下场哦。”
然后季庭安气若蚊喃地嘟囔了一句。
“大点声!”
“我发誓以后不拦着陈桉娶我姐姐。”随后便转过了头，“你满意了。”
“当然满意，诶我说，小舅子，你以后要当个什么官？”陈桉目的达到，突然熟络地把手臂搭上他的肩，“给你未来姐夫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我想入内阁!”少年的眼睛里迸发着不一样的光芒。
“可是我觉得你经商也不错啊，去户部吧，嗯？”
“你就别拿他开涮了，我只惟愿他平平安安的。”冬妩刚好出来就听着这么一句，“这官场污浊，净是你们这些油嘴滑舌的人。”
“冤枉啊，我干的可都是正经事。花街柳巷那是我没入仕的时候去的……”
三人说笑着坐到八仙桌旁，冬妩扯着涟漪和清月也坐下来一起，两人不情不愿地给冬妩全了好一会儿才答应。墨擎说死也不干，脚尖一跃上了房顶逗猫去了。
“那小花猫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你晚星姐姐的猫，半月了没人把它弄得下来，墨擎去看看也好。”冬妩挑了一筷子夹给涟漪和清月，“你们两个也算陪我这么些年了，哪有那么多规矩，我都把你们当姐姐的看。”
“姑娘抬爱了，清月和涟漪能有您这么好个主子也算造化。”
“今日姑娘去给那周氏送东西，没叫她察觉出什么异样吧?”
冬妩想了想，接过陈桉盛的汤后说，“到是没有，主要是那盒子精巧得很，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那当然，那盒子可还是值些钱，下面藏着机关的。”陈桉答。
“什么机关?”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到时候慢慢悟。宫里娘娘用的宝贝，寻常官家哪里能见得。”陈桉有个皇后娘娘当姑母，宝贝那是搜罗了一箩筐。
“还要等多久?”
“不出一月，我这边的事能结束，你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季庭安听着他们两人打哑谜，顿时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嫡姐你们商量什么也不告诉我。”
“我问你，那官盐私运出来买通的那个官吏查出来了吗?”
听冬妩问他正事，季庭安也收了不正经，“人没抓着，早跑了。不过这么长一条道，我猜那参与其中的也不少。”
陈桉笑笑，“怕是查到那尖尖上的人物，才会这么险。”
冬妩没接话，虽然在这个年代入仕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惟愿他们两人能过一个舒坦的日子，这么些私心她也只能自己想着。
“这件事处理完了，就该……”清月接话道。
“该什么?”
“没什么”她话说一半咽了回去，把话题扯到别处，“不知晚星姐姐的猫什么时候才下的来。”
“许是快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