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vs郑烟阙 一

战鼓起。

  十里长安街上,缀着红绸的车队从相国公府向西凉走去,郑烟阙披着红盖头坐在轿撵上,六十四担嫁妆,身上的嫁衣用金丝线绣着彩凤,绫罗珠翠称得人富贵生辉。

  烟阙只觉得头上的步摇发簪沉重。

  没有娉贴,她连人都没有见过,就要远赴西凉。皇帝赐了她当朝最高规格的嫁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好不风光。烟阙想到这里,手指绞着身上的红绸一紧,她不过是一个礼物而已,一个用来缓解两国接壤矛盾的礼物打扮的再华丽,也不过是要沦为那西凉皇室的摆件。

  郑烟阙揪着嫁衣的手紧了紧,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围着街道,大家都知道这是郑家的女儿要嫁到西凉去的。

  “嬷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散些银两给他们吧。”嬷嬷领了郑烟阙的话,把红色绸袋里的碎银随手撒去,有孩子追着嬷嬷的手为了那碎银,大一点的,拿了烟阙的银子,俯身行礼,少年的声音如钟鸣“昌平公主万福金安!”

  围观的群众跟着少年的调子,长安街上,万人簇拥着烟阙的队伍道着“万福金安”,把烟阙送出了城。

  烟阙在出城门的时候,遥遥望向那金色房顶的万顷皇宫,最薄情不过帝王家,烟阙爹爹是相国公又怎样,还不是要听了那圣旨。

  那日殿上,公公念着圣旨的声音响在跪着的烟阙的头顶,不过是要把她赐给西凉三皇子当侧妃,还图了帝王家的名声,赏她一个“昌平公主”的名号,烟阙几乎是抱着绝望的心思一步步走向那天子脚下,裙摆落地生莲,少女明媚的容颜带了薄薄的一层雾,她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过那圣旨,她说“谢主隆恩。”

  “烟阙,要是不愿意,哥哥带你走,我们去东吴。”郑勉偷偷跑到她的房里,给她带了烟阙最喜欢的芙蓉酥,城西那家最是地道,掌柜的还总送些别的糕点。

  带她走?走哪去?他们两个走了,郑家上下百余口人命就要赴黄泉。烟阙和郑勉心知肚明,他来不过是安慰安慰她,金口玉言,辩不得。

  “哥哥说笑,当了公主以后的日子能不好过吗?”烟阙倒茶给郑勉,少女还是往日的盈盈笑着,却总有了那么些不一样,许是头上那只御赐的翡翠步摇把人称得贵气了些,“公主的裙子上都是要绣芍药的。”

  “烟阙……”郑勉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通宝钱庄的银票,“哥哥没能帮上你,你过去了有钱在身上要好过些。”郑勉说完退了出去,烟阙上面两个哥哥,大家都宠着这个妹妹,但他们也无法,回头看了一下那院子,仆人进进出出,金银珠宝的箱子要塞满这里。他只愿下辈子他们的妹妹能投个男儿身,策马啸西风的快活,她也该拥有。

  皇帝在颁了那到圣旨后,郑勉和郑励加官进爵,他们这是踩着烟阙在往上爬。

  不过,都无所谓了。

  “公主,前面过了三东里,就出边界了,那里有个驿站,咱们先歇歇脚再走。”叫拂冬的丫头跟了她很多年了,她走的时候,拂冬哭着闹着要跟她一块走。

  “要出边境了啊?”烟阙自是感慨,出了三东里,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马车颠簸了一路,停在三东里的驿站。拂冬扶着她下轿,前面领队的骠骑将军谢辞均把马签到附近的草场喂去了。

  烟阙坐在驿站二楼的厢房里,绣着戏水鸳鸯的红盖头取下来搭在桌上,“拂冬,我有些渴了,你去店家那里讨些水上来。”拂冬放了包袱,匆匆下楼去。

  房间里,郑烟阙端坐在床上,后窗被推开,一到人影闪进来,匕首泛着寒光在她脖颈上,烟阙也不恼,玉白的手搭上面前人的手腕“你要是想杀了我,就尽快留我个全尸。”

  来人松了匕首,放进她手中,“郑姑娘,你若是想走,我现在就带你走。”秦阔摘下斗笠,一双眼睛闪着炽热的光,“跟我回江北,我娶你。”

郑烟阙起身,把他随手扔的斗笠上的薄纱捋好,“秦阔,你都自身难保,拿什么娶我?就凭你微不足道的喜欢吗?我是一国公主,是西凉的皇妃,我郑烟阙前半辈子荣华不断,那后半辈子的你给的起吗?”

秦阔拥过站着的郑烟阙,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耳边低喃,“黎黎,黎黎,你不是说要嫁给我的吗?”

郑烟阙的挣不开他的怀抱,闭眼想起那日的烟火晚会,她在澄星湖的桥拦旁和他一起放花灯,烟火装饰成最浪漫的背景布,郑烟阙靠在男人身上,“秦阔,你今年考取了功名,我就叫爹爹把我嫁给你。”

“女孩子家这么说不害臊,嗯?”秦阔轻嗤她,转而问她,“你知道刚刚的花灯上我许了什么愿吗?”

“什么?”

“黎黎一定要嫁给我!”说到动情处,秦阔拉起穿着男装的郑烟阙跑到澄星湖边看花灯。

……

“秦阔你放手。”郑烟阙心揪的疼,“我们不可能了,你不想死在这里,你现在就走。”郑烟阙感到肩头一湿,“秦阔你有没有脸了,还哭呢。”

秦阔松开她,“黎黎,我舍不得你。”

“我下辈子一定嫁给你,”郑烟阙拔下头上的金步摇,上面缀着上乘的红宝石,“秦阔,我爱你。”

门扉被扣响,秦阔脚尖一点攥着她的步摇飞身除了窗外。

拂冬推门进来,郑烟阙脸上一片死寂,她连为他流泪的资格都没有,新娘子是不能哭的。

秦阔驾着快马往北而去,这一别,便是来生再见,他的黎黎终究要嫁作他人妻。秦阔回头看着那扇关上的窗,他来了妒意,坐在一棵树下,金色的步摇落在手边,秦阔手放在嘴边,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郑烟阙,老子爱你,我秦阔才配得上你!”

声音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去,郑烟阙在驿站停了一日后,队伍又往西凉去。

早起梳妆的时候,拂冬发现那一对步摇,少了一支,问烟阙,她想起昨日的事,眉眼带笑,“拂冬,换一只吧。”主子不说,拂冬也不问,换了金钗给她别上。

“公主,这是什么?”拂冬的视线钉在那把雕有图腾的匕首上,烟阙那手帕包起来放进衣袖里,“没什么,一个朋友给的礼物。”

秦阔送她匕首,是想她自保还是想让她杀了那三皇子?烟阙回味着他那一声声“黎黎”,正了衣袍,“拂冬,走吧。”

“是。”

跟着烟阙的不只拂冬一个丫鬟,还有宫里赐下来的三个丫鬟,烟阙给他们改了名字,一个叫映绿,一个叫纳秋,一个叫有夏。

不过都没安排他们做贴身的事,她不放心。

在路上行了三日后,烟阙支了纳秋去问领队的还有几日的路,谢辞均算了算回她还有三日。

郑烟阙进西凉的时候,没有出长安的阵仗,她是侧妃,行不得大礼。轿撵到西凉宫门口,烟阙盖着红盖头,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头上的珠翠压得她头皮发涨,红色的嫁衣添了西凉皇室的颜色。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郑烟阙低着头给那些贵人行礼,“臣妾郑氏拜见皇上,拜见太子,三皇子。”

“平身。”穿着玄色衣袍的皇帝略带欣喜地出声:“赐坐。”

郑烟阙在宫仆的带领下坐到了三皇子身后,约摸是二十岁的少年,背脊挺直地坐着,都未曾看她一眼。

烟阙的婚礼就是和皇室看了一场歌舞,没有三书六礼十二版贴,喜帕是嬷嬷取的,交杯酒也被一笔带过,烟阙还被灌了不少酒。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三皇子府上,带着微醺的醉意,她大了胆子,坐在椅子上看对面耳根发红的三皇子,“我不漂亮吗,你都不拿正眼敲我?”

“没有,你…很美,”祁晟似乎觉得这样说会得罪人又添了一句,“姑娘比舒妃娘娘还要漂亮!”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我们圣上把我赐婚给你,我以为你是极喜欢我的。”郑烟阙倒了两杯酒放在他面前,“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该喝合卺酒的。”

烟阙双颊一片霞红,“夫君,你不愿意吗?”

祁晟很快接过酒杯,按她说的喝了那杯酒。

“你今天晚上要去别的妃子那里吗?”烟阙觉得有些热,自解了腰间的扣子。

“我没有娶别的妃子。”美人在怀,再高尚的男人也做不了柳下惠,“黎黎,我当然是极喜欢你的,我用了那么多心思才把你娶回来,虽然方式有些卑劣。”

“你叫我什么?”烟阙顿时清醒过来,满目震惊地看着这个“三皇子”

“你叫黎黎不是吗?那日长安城下着雨,你分我一把伞,我就惦记上你了。”祁晟吻她吻得意乱情迷,细密的吻落在她眉间到脖颈。

祁晟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忘了秦阔,我比他爱你。”

翌日,祁晟醒了以后抱着怀里的郑烟阙,“黎黎,起床了。”

烟阙在他昨日房事里的一句句逼问里,慢慢缕清了事实,早起看到这张脸,她柳眉倒竖,“祁晟,你无耻。”

“我比秦阔先遇见你,就是讲先来后到,我也排在前面。”烟阙听他这话拿枕头砸他,“我郑烟阙前半辈子是相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后半辈子嫁给你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祁晟,你说你爱我,就是这么做的?”

“黎黎,我有多喜欢你你不会明白的,我从十二岁见过你,我就想着我娶定你了,虽然废了些周折,但我不后悔。”祁晟说着变要吻她,烟阙摸出那把匕首抵在他心口,“这是秦阔给我的匕首,我现在就是用它杀了你,你都死不足惜。

祁晟挑眉看她,伸手把那匕首往下按了两份,血腥味涌上鼻尖,白色的里衣被浸成深色的血红。

“祁晟,你疯了你!”烟阙放了刀子,连忙用手去擦那血。

“你杀了我,你也要给我陪葬,整个长安都要给我陪葬,1换100,我不亏。”祁晟看她实在慌了神都快哭的样子,拿手帕给她开眼泪,“哭什么,一点皮肉伤,我看你昨天晚上哭的都没这么凶。”

郑烟阙反应过来,索性等他那血往外渗,他看着自家王妃恼怒的模样,喜上心头,“黎黎,你比舒妃娘娘漂亮多了。”

最后,郑烟阙没能拗过祁晟,府里的医生来了以后绑了绷带,留下一瓶药酒就离开了。

“黎黎,你说话啊?”祁晟强揽着郑烟阙坐在他怀里,“生气了不好看。”

“祁晟,我很谢谢你对我好,但是我不爱你,我心里只有秦阔的。”

“你都把下辈子许给他了,这辈子姓祁也不亏。”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