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自尽
墨竹端上一碗碧梗粥，再加上一份水晶饺，极为清淡的一餐。独孤纤尘不过吃几口就没有了胃口，放下筷子，皱起眉不说话。
“娴妃殁了。”墨竹招人撤下两样东西，轻声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也有点吃惊，娴妃居然这么快就……她还以为能撑上十天半个月呢。
“嗯。”独孤纤尘点头，反正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好，娴妃如何她不管。
“逸王偷偷派人给左相一封书信，左相即刻派人瞧瞧去了矿山。”墨竹悠悠然笑道。她见到左相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看来今日威武将军倒霉了。
宣政殿。
“臣有事启奏。”刚开始早朝，左相便迫不及待的跪下。
元诏帝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终于来了，心中颇有些畅快的感觉。
“臣告威武将军暗藏财物，意图不轨。”左相一字一句道，掷地有声。
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大臣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左相，这这这，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被点名的威武将军啐了一口，对着左相怒目而视，压抑着怒气:“左相这是什么意思？”
贤王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脸上有一点笑容，可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声音更是带着无比的寒凉:“左相，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说啊。”这个“啊”微微上扬，带着冰凉的杀意，竟是毫不掩饰毫不顾忌的威胁。
左相不慌不忙，正面对上贤王冷若冰霜的眼睛。既然已经对上了，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次出手，务必解决威武将军，他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两名太监抬上了一个金丝楠大木箱，两人抬着这个木箱竟是看着十分吃力，放下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似还伴着玉器碰撞的清脆声音。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打开。”元诏帝压制着内心的兴奋，沉声道。
果然，里面装着上好的玉器，还有金银首饰，银两什么的，满满一箱子，那光泽晃得人眼睛都花了。两个小太监眼睛都不由露出贪婪的神色，但很快收敛了，忙不迭退了出去。在这宫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皇上，威武将军私自藏着这许多财宝，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在矿山上埋了几十箱甚至更多啊！”左相厉声道:“一个臣子，居然有这么多财宝，未免也太惹人多思了吧！”
宁御史也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说得更为严重:“依臣看来，威武将军是想用这些钱来招兵买马，意图不轨吧！”宁嫔被丽妃害死，宁御史就这么一个女儿，至今耿耿于怀，此时自然要好好打击威武将军了。他一个御史，无权无势，也不怕贤王报复。
贤王额角青筋暴跳，已经是怒到极点的表现了。这些财宝是他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的家当，居然就这么被搜出来，不管威武将军最后能不能脱身，他也算是大出血了！
威武将军跪在地上，冷汗直冒。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实在太突然了，真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啊，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贤王脑袋转的飞快，紧皱着眉头，迟迟没有开口。
元诏帝却不给他们多想的时间，冷声道:“将威武将军带下去，交由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卿是元诏帝的人，他果然没有交给刑部处理，贤王心一沉。证据确凿，他也没办法了。
大理寺动作快的不得了，两日便立了案，判罪处罚，其中固然有元诏帝的推波助澜，最重要的还是，贤王根本不曾露面。那大理寺也就不怕得罪了贤王，畏手畏脚的。
威武将军判于三日后斩立决，同时抄家，所有财产全部充入国库，家眷子嗣发配边疆，至于手上的兵权嘛，自然是收到逸王手里了。
贤王在府中书房里，双手撑着桌面，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极力遏制自己的怒气。
右相恭敬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贤王冷静下来，安静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贤王平日仰仗他，可现在，纵使是他也不敢直接对上贤王的雷霆之怒。
“哗啦——”贤王一手打翻了桌上一个雕花鸟走兽的檀香木六角笔筒。他似乎还嫌不够，把桌上的文案、砚台、纸镇通通摔下地，顿时一片狼藉。
右相心中一惊，贤王素来温雅从容，哪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贤王站在原地喘着气，看着满屋子的混乱，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硬是挤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威武将军那边不用再去管了。”贤王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其实是想留下威武将军的，不过他也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所以现在只有尽可能的撇清关系。
“是。”右相心中长叹一口气。不怪贤王如此生气，本来举事在即，现在损失了一个大将，最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力都到了元诏帝手里了啊。其中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所以右相的心都在滴血啊 。
死牢里，阴暗潮湿，时不时有老鼠爬动和“吱吱”的声音，一切都让人无法忍受。
威武将军蓬头垢面的蹲在墙角，面前摆放着一碗冷饭和一个硬馒头，他没有吃一口，神情带着绝望的平静。
“威武将军锦衣玉食，想来这些冷饭不和胃口吧。”一道清悦的声音传来，清凌凌的声音，没有起伏。
威武将军惊讶的抬起头，神情变得有些惊愕，而后变得疑惑，最后则是瞪着独孤纤尘，胸口起伏不定，不知是愤怒还是疑惑还是别的什么。
独孤纤尘静静地看着威武将军神情变化，歪头轻轻一笑，眸中闪过一抹兴味，“将军这是不想开口还是……不能开口？”
威武将军一下子僵住，是的，他不能开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那人稍微一掂量，便知如何趋利避害了，而且他这一出事，还把那么多财宝丢了出去，恐怕那人气的不行，怎么可能还来救他。派人给他一颗哑药，让他不能说出什么事情了，便再也没人来过。
独孤纤尘的笑容变得缥缈而遥远，声音也是轻飘飘的:“那么，接下来我的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就好了。”
威武将军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寒碜，他是见过永宁公主的，那时只觉得她病歪歪的，整个人都柔弱的不得了。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位公主竟然让他看不透，或许不光是他，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她带着温婉柔弱的面具，隐藏着自己的性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一直追随贤王？”
威武将军下意识点点头。
“昭德将军是贤王设计死的？”
威武将军一愣，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他的妻子，姬华裳的事你知道吗？”独孤纤尘本来想直接问蛊毒，想了想，还是迂回一下，先这样问了。
这次，威武将军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独孤纤尘有些失望，声音微嘲:“看来贤王还真是好多事都瞒着你呢，真是……”独孤纤尘没有继续说，但语气中那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威武将军神情已经变得十分凶恶，面目狰狞的盯着着独孤纤尘。
“贤王要举事了吧，他是不是私下里与其他人联络，暗自培养兵力？是……在江州？”独孤纤尘面色不改，云淡风轻的继续问道。
威武将军皱着眉半天，沉默着一动不动，最后，在独孤纤尘云淡风轻的笑容下缓缓点了下头。
独孤纤尘看着他，粲然一笑，这笑容异常耀眼，竟衬的这破旧阴暗的死牢都满壁生辉。
真听话。威武将军听到独孤纤尘低声叹道，他倏地抬头，还没做出什么表情，独孤纤尘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随意丢了过来。
小小的白瓷瓶咕噜咕噜滚了两下，刚好滚到了威武将军手边，冰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再度抬头，只看见了一角白色的裙摆消失在他眼前。
呵，他明白，这是他刚才回答问题的酬劳，让他免于被当众斩首的屈辱。可是人都要死了，死前的尊严又有什么用呢？
威武将军还是拔开了塞子，里面一颗乌黑的药丸滚到了他的掌心，他看到这颗药丸，整个人如被雷击中，僵在原地。纸醉金迷！这是贤王授意，他当年给昭德将军下的毒，这毒溶于酒中后无色无味，而且要过好几个时辰才发作，昭德将军就这么不知不觉喝下暖身的酒后，第二日打仗时被敌人杀死了。其实是中毒身亡的。
不过，眼前这枚纸醉金迷显然是改良过的，想来当场就会发作吧，那位公主啊，可真是不简单呐。威武将军无心想太多，将药丸一口吞下。
“呃！”胸口仿佛堵了块石头，呼吸不过来，威武将军整个人抽搐几下，就没了气息。一双眼睛里面最后一丝光彩也黯淡了，仿佛一条死鱼躺在地上，眼睛却还睁得老大，看着某个地方。
彼时元诏帝和逸王正在悠哉悠哉的品茶，两人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身心愉悦，自是欢快无比的了。
“皇上，皇上！”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上来，神色匆忙。元诏帝一皱眉，正欲呵斥，却听那小太监道:“威武将军自尽了！”
逸王和元诏帝对视一眼，意味不明。很快，元诏帝移开了目光，挥挥手让小太监推下去。
元诏帝看向窗外，黄昏的天空一片红色，他啜了一口茶，冷笑道:“便宜他了。”
逸王则是面无表情，没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来。他想了想，道:“威武将军身上应是没有毒药的……莫非是贤王下的手？”
“贤王最是擅长权衡利弊，八成是他做的。”元诏帝冷笑一声，还不是怕威武将军抖出什么来。
“是啊，不知以后他还会有什么动作。”逸王眸中带上淡淡的忧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