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话 心悸

“听说醉雅居新来了个头牌,能歌善舞,还是个地坤。”

“哟,是吗?”

“可惜只是个卖艺的。”

“卖艺的也好啊,都说地坤天生貌美,便是多看两眼那也是赚了。走走走,去瞧瞧。”

是夜,夜深人静,唯有醉雅居灯火远明。今日格外热闹,为那位头牌来的人可是不少。

桑若和寐姚两人走进去时,里面的掌柜自己就迎了上来,“若哥儿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快快里请,只不过今儿人太多,没包厢了,只有大堂边上的纱阁了,要不……”“那就在纱阁吧。”

醉雅居相比皇都的其他烟柳之地不同之处,除了一众文气的艺伎之外,就数堂内的纱阁了。

所谓纱阁,就是将隔间用屏风分开,纱帘围在隔间的四周。纱帘共有两层,第一层薄如蝉翼,可以从里面看见外面的戏台,却拥有一种朦胧之感。第二层则较为厚实,用来阻挡内外的视线。纱帘笼罩,透着星星亮光,颇有情调。

桑若不太喜欢纱阁,觉得很是花哨,一般是去的二楼包厢。而且基本都是同一个包厢。

两人就这么坐了进去,寐姚点了两壶酒,待小二走后,一把把纱帘拉上,隔绝了外界的欢愉。

“这烛光看着真闷,阴沉沉的。”那你还把纱帘拉上。照平常,桑若一定会这么顶回去,但他知道,寐姚拉帘是因为他这个最近一蹶不振的人。

寐姚觉得,再不把他拉出来溜溜,他都快成仙了。

前段时间是桑若母亲的生辰,桑若跑回老屋住了一段时间,却意外发现木屋乱糟糟的一片,清点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母亲的许多首饰都不见了,特别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只步摇不翼而飞。

问了村里人才知道,前段时间有贼人在村里晃荡,偷了不少东西,没抓着人,这会儿估计已经离开前往下一个村子了。

为此,桑若请人去家里好好的修理了一番,伤心得好几天都没吃下东西,唯一进了肚子的,就是来悦逼着他喝的碗白粥。

外面突然喧哗起来,寐姚探头出去看了看,似乎是那个头牌要出来了,桑若直接把纱帘拉开了,吓了寐姚一跳。

“寐姚?”桑若还没坐下,一人就走过来打招呼了。这声音,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寐姚订的娃娃亲,也是寐姚的追求者,楠念。

寐姚身为一名武将之女,又分化为了天乾,许多人是有贼心没贼胆。

可楠念却不一样。小时候两家交好,寐姚母亲和楠念母亲从小一起长大,连嫁人都是同一天。楠念母亲生下他时,寐姚母亲就同她说好,要是自己生的是个娇娥,便与她家结亲。

这下可好,虽然生的确实是名女娇娥,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天乾。两人有缘到连分化都分化成了同一类。

更离谱的是,自从楠念看见寐姚,就直接沦陷,上来就对寐姚进行猛烈的攻势,搞得现在寐姚一看见楠念就跑。

最近楠念缠她缠的越发紧了,桑若一局外人,看得清清楚楚,寐姚对此并不反感。但出于天乾的傲慢,寐姚就是抹不开面子答应他,从没听说两个天乾结发的。

寐姚一看是他,马上掀开帘子就往外走,楠念只来得及匆匆和桑若打个招呼就追了出去。好嘛,说好陪自己,结果人却跑了。

桑若也不气,自顾自的拿起了刚才送来的酒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芳草出来了!”“终于来了!”

在鼎沸的人声中,芳草穿着戏服从后台走出。踏上戏台,慢步轻摇,面帘遮不住细致的妆容,额前红色花钿亮眼,朦胧间,一颦一笑,尽显妩媚。

戏声起,众生静。

慢慢吐露衷肠,气息带动着看客的心跳,诉说着“自己”一生的故事,余音绕梁,耳边不绝。

桑若和着音乐,一杯一杯的灌酒下肚。醉雅居的陈酿果然烈。肚子还是空的,还没喝完一壶,胃里已经烧得厉害。

商翎一手挽着一美人儿,坐在包厢里:“好一出长生殿,这新到的花魁戏唱得真不错,丞相大人,你觉得呢?”

被拉来的大臣们哪位有心情享受这烟花之媚,心里总是提防着这两位神仙打架会伤及自身。听到太子这话,本就收敛的动作更加拘谨。

溯沚面前的酒水和点心一点没动,旁边的女人似乎知道丞相的威名,可商翎眼神中带着的威胁,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颤颤巍巍的举起酒杯,女人贴近他的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软糯:“大,大人,来喝酒……”溯让抬眸盯了她一眼,女人愣是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溯沚冲她一笑,不是温柔的说:“近来身子有些不适,医师叮嘱过不可饮酒,失礼了。”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柔情吓得够呛,毫无笑意的目光烧的她心跳加速慢慢从他的身上往后挪去。

商翎笑着接过递到嘴边的点心:“那丞相大人可得好生将养一番,别到时候耽误了上朝,父皇可就少了位心腹不是。”溯沚莞尔:“殿下说的极是,太子也要保重身体,尊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太子呢。”

之前这样子的红颜饭局,溯沚都会推掉,也没人不识抬举,这次太子亲自来邀,于情于理也没办法拒绝。

商翎明摆着是想挑衅,没想到反被堵了嘴。

房间里面的气压跌到冰点,谁都不敢大口呼吸。“唱的好!好!”楼下的欢愉声终于打破安静。

一个大人陪笑道:“那花魁戏唱的这么好,要不让她上来单独唱上一曲?”溯沚没有吭声。

商翎发话了:“要不让她上来好好伺候一下丞相吧,看他今儿都没怎么吃东西。”说着眼神示意让人下去将芳草请上来。

待芳草被领上来后,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多大官,心里惴惴不安,却又心生向往。

“我还以为刚才尝试的是名女子,居然是位儿郎。”芳草不知道怎么回答才不会犯错,只好笑笑,怯生生的问:“各位大人要听什么曲儿?”

商翎挥挥手,放下手中的酒杯,道:“诶~我们不听戏,只是想请姑娘好好服侍一下丞相大人。”

芳草愣神,磕磕巴巴的说:“奴家只,只卖艺。”“都是妓,装什么清高,让你好生伺候丞相大人,是你的福分,多什么嘴。”离商翎最近的一位大人突然发威,吓得芳草连忙跪下,不敢吱声。

商翎搂着两个女人起身,戏谑的笑道:“那就请丞相大人好好享用。”说着带着一众人等出了包厢。留他们二人在里面面面相觑,一个瑟瑟发抖,一个冷漠不语。

芳草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过溯沚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他素来不留恋勾栏之地,但不代表他瞧不起烟柳女子。人各有命,都是生活所迫。

戏与人相遇,唯有感同身受,才能打中人心。听芳草刚才的曲子,怕是不愿在这里陪笑。

溯沚没有说话,扬扬下巴让她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芳草照做。

包厢再次陷入安静,溯沚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送着吃食,量那些人也不会蠢到在饭菜里掺东西。

芳草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以后怕是在醉雅居混不下去了。对面的人理都不理睬自己,这于他而言是幸事,但方才上来的时候掌柜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清清嗓子:“丞相大人,要不我……”话卡在一半,一个人闯了进来。

那人手上握着一壶酒,面色潮红,腰间的玉佩随之摆动,砸在布料上,虽无声,却莫名觉得清脆。

“诶?这是哪位公子带着美人儿进了我的包厢?”那位公子摇摇晃晃朝溯沚走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芳草正想出声制止,却被溯沚拦住了:“那就请芳草公子自己去忙吧,就不耽搁名人的大好时光了。”

没辙,已经下了逐客令,只好闭嘴往外走去。

桑若等芳草出去,关上门才回过头来看着溯沚,“不是,你叫人家走,你怎么不走啊?我还约了人吃酒呢。”

溯沚并未开口回复,桑若紧接着说道:“难不成,公子瞧上我了?”

说完猛地凑近溯沚,逼得溯沚往后仰去,可他越往后躲,桑若越是向前倾去。

桑若身上的酒香比起商翎信香的味道好闻太多,商翎的信香是烈酒,极具攻击性,而桑若的酒味更像甜酿,比任何地坤的信香更摄人心魄,裹满全身,让溯沚退无可退。

“别说,公子长得真是俊秀无比,难得一见的好坯子。”桑若靠得很近,就这么望着自己的眼睛,醉意朦胧,却挡不住少年的意气风发,浓雾盖不住眸中星星的闪耀。

桑若莞尔,退了回来,手肘立于桌上,用手背撑着下巴盯着他,“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卖艺的吧。掌柜的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的艺伎,我都不知道。这样,小爷要你一晚上,你就说答不答应吧。啧,这话说的不对,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人,倒是有趣。

溯沚被他这一通不断地自问自答给弄笑了,今儿的坏心情也被他磨得只剩那么一点儿。

自从入朝做了官,每个人和他说话都毕恭毕敬,生怕说错了什么脑袋就和脖子分了家,陪笑的陪笑,溜边的溜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后宫佳丽争宠,朝堂之上亦要取得陛下的信任,甚至有些时候朝堂还不如那深宫清净。

好久没遇到一个在自己面前这么口无遮拦的人了,溯沚顺着他的意,回:“那公子要我做什么?”

桑若随手抄起放在地上的酒壶递给他,笑得恣意:“陪我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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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三夕:作者废话专栏开始啦

南三夕:咳,今天介绍一下小说的名字由来

南三夕:既见君子,云胡不瘳,出自诗经《诗经·国风·郑风·风雨》

南三夕:意思是:风雨之时见到你,心病怎会不全消。

南三夕:我们可爱的丞相大人和桑若公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心病

南三夕:后面会慢慢出现,可以期待一下

南三夕:明天更新高能预警

南三夕:有内鬼,继续交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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