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未成之事
芊雪庐内，姬如月面容凝重地坐在院内的六边形台上，项上带着的紫玉珠闪着奇异的光，她的手慢慢攥紧……
“原来是这样……”
当晚，蕙兰殿内，景岚搂着雪兰的腰正是熟睡之时，但是雪兰睡得并不安稳，她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她看见重华殿内满是黑甲兵，她和景岚被这些人紧紧包围。无论他们如何拼尽全力厮杀，这些人就像杀不尽一样，总会有新的人上前。
突然，一道冷箭射了过来，她赶紧推开景岚……
“啊！”
景岚被她突如其来推开的一下给弄醒了，他看着满头冷汗坐着的雪兰，拿过一件衣服给她披上，关切道：“怎么了？”
说完，又去点了一盏小灯，雪兰的脸色很不好，眉头还是拧着，她转头看着景岚来了一句：“你还活着。”
“你在说什么……怎么了？”
他把灯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揽着她的肩膀，问道：“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重华殿兵变，不知道是谁造反……而且那些谋逆的士兵怎么都杀不完……”
“我们连援军都没有？”景岚听雪兰这么一说，随口问道。
“对，什么都没有。”
景岚听着这意思，想到了那天晚上他讲的关于慧娴孝珍皇后的故事，和雪兰的梦完全贴合，他再次追问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雪兰看着景岚的眼睛，料定他是想知道最后是谁挡了那一箭，她慢慢垂下眼睛，摇头道：“不记得了……”
“明日我再陪你一天吧。”
“别了，哪有两日不上朝的。那帮言官我可见识了，你呀，下了朝陪我一样。”雪兰笑着推了他一下，“我可不想在去重华殿舌战群儒。”
“哈哈哈……你那天说的都是什么，一看就是感情用事的妇道人家。跟他们，得拿利益说话。”
“我读的书也没你多。”雪兰白了他一眼，“睡觉！明天你早点起。”
景岚熄了灯躺下后，说道：“其实……这个皇位真的是坐够了，太累了。”
“我感觉你也没干什么啊？”雪兰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疑惑道。
“谁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干？我在位这几年你听过哪里发生灾祸吗？听说过哪里有百姓饿死吗？听说什么灭门杀人惨案吗？”景岚的语气慢慢地委屈，掰着雪兰的手指一点一点算。
雪兰听着这些，嘴巴慢慢长大，好一会才说道：“可是朝堂一点都不安分啊……”
“你不能拿朝堂的眼前事来抹灭我的功绩啊……我每天眼前看着的那些人都翻不出什么大浪，只不过为着势力平衡，才会让他们相互使使绊子，但是像皇兄他们都是自己人，我就算折腾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那我给你制造了很多麻烦吗？”
“当然！你以为你杀了那些人就没事了？一堆人给你收拾烂摊子，那段时间，刑部，大理寺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轩辕澈被逼的没办法上书问我想怎么样，我能那你怎么样？难不成派兵到你百凤宫把你羁押入狱？”
雪兰听着噗嗤笑了出来，她可是第一次见景岚这个模样，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你可以把我押进去啊。”
“你有千万种法子可以逃跑，我抓了你也没有用。最后百里寒青拿出了一条御史勾结后妃的罪证，才让这些官眷消停。然后他就开始彻查，哪些人最为严重，抄家流放，好一段时间才算安宁。他的名声也越来越糟，都是为着你。”
“既然那么早就发现郑姝落勾结朝臣，你为什么不……”
“因为前朝乱作一团的时候，我顾及不到你。万一真的导致京城百姓反起来，那就麻烦了。所以有的时候，你也是制衡郑姝落的一枚棋子。她不能处决你，能处决你的只有我。所以，看着这一点，我就迟迟不对她动手。”
“凤血阁和狐儡堂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可真行。”雪兰仔细想起这些事情，顿时觉得细思极恐，“假如当初走错了一步，你提前将郑姝落废了，凤血阁会再次遭到灭顶之灾。”
“没错……狐儡堂和凤血阁最大的差异就在狐儡堂的不是人，凤血阁再怎么厉害也是血肉之躯。你在前朝大杀四方，也是挫挫郑姝落的锐气。但是你可为此落下个有意思的名声，这个事传到我这儿差点让我在上朝的时候笑出来。”
“什么……肯定不是啥好话吧……”雪兰抿着嘴看着景岚的眼睛，这眼神分明没有好事。
“那些大臣这么说的，说，陛下，你雄风不再，皇后牝鸡司晨，现在全京城都说您是惧内，朝中惹陛下什么事都没有，惹了皇后娘娘就得想想后事了。”景岚学着那些言官平时说话的语气给雪兰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雪兰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我在这帮人眼里就是母老虎，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母老虎。你就是那个被欺负的说不出话的倒霉蛋是不是？”
“差不多……”
“还差不多……呵……”雪兰气得转过身，没好气地冷哼，“睡觉吧，你从明天起不用上我的床了！”
“哎，你这话不讲理，这间殿本来就是我的，你把我赶走了，我住哪？”
“你爱住哪住哪！”
景岚讨了个没趣，只好服软，哄道：“好啦，就是跟你说说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如今你当个笑话听就好了。”
雪兰倒也不是真生气，她转过来，看着景岚问道：“昭儿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也得十日之后，你放心他跟着郑飞柏不会有事的。”景岚拍了拍她的后背，“睡吧，明天谨遵皇后懿旨，朕去上朝。”
“那，臣妾明早也早点起，服侍陛下穿衣。”雪兰也俏皮地眨眨眼睛抱着景岚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一夜都是那么安静，而这都是从前景岚和雪兰最为向往的，但是却不知究竟能维持到几何。
翌日，雪兰亲自服侍景岚穿上朝服，束上金冠。
“好了。”雪兰最后给景岚整理了一下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走了，你自己再去睡一会。”景岚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知道了，快去吧。”雪兰朝他摆了摆手。
她站在门口看着景岚慢慢走出去，秦歌燕的头发已经用紫草染过，看着也是年轻了不少，在旁道：“这才是奴婢认知里陛下和娘娘该有的相处。”
雪兰回过头看着她道：“你去帮我把姬如月请过来吧，我有点事要问她。”
“娘娘？”
“去吧，没事的。”
雪兰知道十六年前的那件事给秦歌燕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她看着秦歌燕说道：“郑姝落死了，我的武功也恢复了，不会出事的。何况，这里是蕙兰殿而非百凤宫，你看看，这么多人呢。”
秦歌燕这才点头同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姬如月就被秦歌燕带了来。雪兰屏退众人，殿内独留她和姬如月。
“我想姐姐一定有答案，我为什么会在十六年后活过来，这个不是什么巧合吧？”雪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满是严肃，“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重华殿兵变也是没有援军，一样有一道冷箭射过来。”
姬如月的表情尽是了然，她握住雪兰的手说道：“娘娘此番醒来，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托四圣兽的福，那最后一个月的寿命延至今天。”
“所以现在是三月二十九，也就是四月十九那日，我还是会……”
姬如月点了点头，说道：“不一定会是四月十九当日，也有可能会提前，这个没有人说得准。娘娘只要记得保住陛下就好。”
“我明白了。”
“臣会竭尽全力助娘娘完成封印，娘娘什么都不用担心。”
雪兰走到景岚的桌案后面，拿起剑架上放着的佩剑，问道：“它再也不能变回冰魄剑了是吗？”
“唉……我尽力了，动用了一半灵力才修复至此。”
“谢谢你。”雪兰放下恋雪剑，走到姬如月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娘娘言重，姬家当初有眼无珠，救了条毒蛇残害皇室，臣如此就只当恕罪了。”姬如月赶紧扶起雪兰。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谢谢你的。”
重华殿散朝后，破天荒的是景岚还有很多近臣都留了下来。
司马文舒和南瑄听着景德讲雪兰是怎么出现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陛下，他说的是真的？”南瑄半信半疑地求证道。
景岚笑着点点头，说：“自然，兰儿现在就在蕙兰殿里好好坐着呢，我想着办一场宫宴，也是好好聚一聚。”
“太多年不见了……反而……”一旁的轩辕澈沉吟好久开口道，“这个事情还是问问娘娘的意思吧。”
“是啊，而且你这个小子……折腾我们这么多年，谁说我们消气了。”景阳指着景岚笑道。
“是，三皇兄，都是我的错。事出有因，又不得不这么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景岚赶紧作揖求饶。
“这么些年了，真是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啊。”孙沐清叹息道。
景岚突然想起一事，看着孙沐清说：“你问过云烟吗？她……可还愿意回到朝堂？女相的位置还可以……”
“不用了。”孙沐清脸上淡然的笑意，微微摆了摆手，“她说，为官数载，见识了宦海沉浮，看尽了人间冷暖，她也想多歇一歇了。孩子们都成长起来了，这个朝堂以后是他们的。”
景岚不禁唏嘘道：“这些年，不论是谁，在尚书令这个位置上，都无人能再超越她了。”
“她为户部吏部鞠躬尽瘁这么多年，颁布的政令也一直延续至此，也值得了。”孙沐清抬头看着景岚，“陛下，您还是快回去陪皇后娘娘吧，臣等就告退了。”
景岚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一众人只是行了简单的拱手礼就离开了。十多年的君臣谨慎，但是没有人忘记，他们还是兄弟，是手足。
蕙兰殿内，雪兰站在窗前发呆，她看着庭院里的那棵树出神，都没听到景岚推门进来的声音。
“想什么呢？”景岚悄悄走到雪兰身后抱住她。
“我在想……人生何其短暂，只奈何从前不知珍惜。”雪兰靠在他胸前，轻轻叹了一声。
“从前既然没有珍惜，那就看着眼下。”
雪兰微微抬头看着景岚，问道：“要是有一天，我不得不走怎么办？”
“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景岚想也不想开口道。
“我倒希望你别跟我去……”
这句话雪兰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窝在景岚怀里，忍着泪水不要流下，景岚抱着她轻轻安抚着，开口道：“今天朝堂上，他们都知道你活过来，都很高兴。我在想要不要办一场宫宴，很久不曾聚过了。”
“宫宴就算了吧，姐姐她们知道我如今很好就行。”她看着景岚的眼睛十分诚恳地说道。
景岚微微点头，宠溺道：“好，都依你。”
“对了，十六年，为什么你连谥号都不给我定？”
“这个啊……我连昭告天下皇后崩逝都没有，给你谥号干嘛？等我百年之后，我们一起下葬，到时候谥号就让昭儿给我们起好了。”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省事啊，我还好奇我在后世的评价呢……”
“你还关心这个……真是虚荣……”
“你敢说我虚荣！景岚，你废了！”
内室的打情骂俏都顺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窗子传了出去，而他们俩也没有注意断裂的窗框。
钦天阁内，姬如月翻阅典籍，终于在最角落处找到了手札的末页。她看着上面画着的弓和两支箭，心中不禁满是疑问，凤血阁藏着的那些上古兵器早就各自有主，可是从来没见过这张弓和这两把一短一长的箭啊。
这令她头痛不已，可是恍惚间，她也想起了一件事……
“祭司用什么跟我们交易？作为姬家的头等要紧人……最重要的不就是通身的灵力和姬家的延续吗？”
“我以毕生灵力作为交易，事成之后……世上再无阴阳术世家！”
“成交……”
作者的话：明天是大结局，我需要好好构思一下，今天就一更。结尾这一段接的是第二卷三十三章里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