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48）

蒋嘉月带着辰月踏上了回家的路，路过一处时候，见到了一把扇子。那是年幼的时候三个人一人一把的扇子，他把扇子拿在手上，愣了许久，心里一直颤动，他又环顾四周，大家也都只是平静看着骑马的二人，就像那时候看着吕木槿与暮春一样。他们期待着他们也可以和那两个人一样被乱箭射死，这样他们就可以饱餐一顿。

他看着寸草不生的沙地，走到一棵几乎枯萎的大树旁边，小心地把扇子埋入土里。他静静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随后也只是不声不响地走到辰月的身旁，把一只手指头放嘴里去咬了咬。他此刻就恨不得所有人都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带着辰月又上了马，而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也是无数利箭纵横，宛如细雨朝他们飞来。

“可恶，就那么想要我们三家死吗？”蒋嘉月平日里是不愿意去过问太多事情，但他心里清楚。他曾听吕清友说过，在朝中势力不可太大，会遭人妒忌，要是被弹劾了，皇上就会想法设法除去他们。现在这话算是灵验了，吕暮春与木槿已死，现在就是蒋嘉月了。等蒋嘉月一死，蒋家就无人了。留下的就只有丁家和吕家。江湖里另外三大家族也不过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在朝堂里可是一句话权都没有，可蒋府不同，他与吕家一条心，同存共亡。

蒋辰月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她被蒋嘉月推开，乱箭朝他射去，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徒手去接，赤手空拳就拼。就在他体力不支，即将倒下之时，一群人蜂拥而上，他们手里拿着刀，看着蒋嘉月就像是看着砧板上的肉，他们兴奋地跑过去，去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竹条刺入胸膛，倒下几个人与几把刀，其他人望而却步。不知道从哪儿跳来一个黑影，拎起蒋嘉月就跳上了马，离开了此处。

蒋嘉月离开，蒋辰月自然就成了他们觊觎的人。她迅速地从其中一个人的身体里拔出来一根竹条，蒋辰月把这些竹条都狠狠刺入他们的脖子，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地上，随后她没有一丝怜悯地看着一旁嗷嗷大哭的婴孩，她高高举起竹条，刺在他的身旁，她抱起他，随后走到扇子旁，把人放下，把扇子拿出来。她用扇子给他遮阳，一步步走到倒下的那些人的身旁，让婴儿趴在他们身上，喝他们的血。

“乱世最忌讳感情。”蒋辰月最终还是抛弃了他，任他自己去自生自灭。在偌大的沙漠里，在几具新鲜的尸体里，一个婴儿正爬着贪婪第汲取他需要的东西，他要活下去。任何人都想活下去，就连不会说话的婴儿也是一样。

蒋辰月不知道带走蒋嘉月的人是谁，她也不在乎，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到浔阳，回到家里去看看。她一直走，走到晚上，她已经精疲力尽，他躺在地上，抬头看星星看月亮，在沙地里的星星月亮更加明晃晃，就像是可以照亮她明日的路程。她拿出吕暮春的扇子，若有所思，好像初入蒋府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可如今，她与暮春姑洗都阴阳两隔，蒋嘉月又不知所踪。她似乎都没开始得到她期盼的美好日子，就匆匆踏入乱世，要在刀口上舔血过活。

她捏捏鼻子，北风吹得都有了鼻涕，又摸摸眼睛，原来进了沙子。原来细数过往，只有初入蒋府那几日才是快活日子。后来的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