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50）

“可是，他们要杀你不也是容易的吗？为何要留下我们？”小云儿不清楚为何他们要这么做，直接了当第动手不是更好吗？她摇摇头，思量片刻后才说，“难道他们要等你出了江陵再动手吗？”

“他们不动手。若我成功了，皇上就会派人来杀我，若我失败了，皇上也会派人来杀我，我必死无疑。云儿，你记着，不论我是被暗杀还是被赐死，你都不要强出头，我不需要你为我挡什么，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不管你是要守着我的坟，还是回去方家都可以。”月夕平静地说，似乎在说其他人的生死，无关紧要，“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我死，我是白陈两家最强的刺客，他们也怕……不说这个，我们再睡一睡吧。明日可得好好陪王妃逛逛。”毕竟过几日也许就是土一堆。

云蓝只是浅浅哦了一声，也有些哽咽。她快步走到床边，溜进被窝里，却迟迟没有听见月夕上来的声音，等她转身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了她一人。她故作镇定，安静等着月夕回来，在焦虑之中，一直等到鸡鸣响彻天，等到天亮，她都没有回来。

忽然，外面飘起片片白雪。她随手披了一件衣服，想出门去找她，可走到门口打开门 看着满天飘飘洒洒的雪，她又往回走了，关上了门。她怕自己出了门，她回来找不到自己。

她等到竹苓派人来传话，说今日落了寒雪，不宜出门，还请二位姑娘莫乱走动。

直至正午，竹苓带着李沧浪前来叫她过去用饭。云蓝看着二人脸上的从容，竟一时间忘了月夕来这儿的目的，她想开口问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来这后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月夕的行踪，既然他们没有要说出月夕位置的意思，就算问，也是白问。

“云蓝，你那位朋友呢？”竹苓问她，“这大雪天的，外头可冷了，怎么还会一个人出去？”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不过没关系，她一会儿就会回来。”云蓝把披风上的帽子盖上 跟在竹苓与李沧浪身后。她仔细看李沧浪，看样子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少年，真不明白为何要刺杀他。她走着走着，身上的笛子忽然掉落在地上，她俯身要去捡起来 却不知哪儿来的狗，疯了一般跑过来，叼起笛子放嘴巴里咀嚼，把笛子咬破。

云蓝看着散落的竹子，心口猛然抽痛起来，就像破碎的笛子。她伸出手扶住竹苓，以防自己倒下，她浑浑噩噩倒在她的肩膀上。

再醒来已经是深夜，外面的雪依旧在下，她睁开眼，床边空无一人 月夕还没有回来，笛子也没了。她披衣走到外面，奔跑起来，茫然地赤着脚在雪地里寻找月夕的身影，她不想再等待。

冻得通红的脚踩踏在冰冷的白雪里，她痴痴站在紧闭的大门口，她出不去。她跪在雪地里，低泣起来，只有她一人，没有笛子响，没有人来，天地一片肃静。今夜格外漫长，原来是她没有回来，天一直没有亮。

日日夜夜，她还在江陵府等她回来，一晃，大家都已经在准备年货，街道上也挂起了红灯笼，她披着厚厚的裘衣，站在房间门口，依旧在等。

她好像没有了方向，她总这样失魂落魄等着，在日复一日的希望燃起又破灭里，安静地等待。

问明月，

还有多久等待，

不觉倚上清冷的窗台，

忽然间，

她披着月色入梦来，

许我一生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