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42）_辰月阁()

奚再次回到原座位上，跟陈倾倾说：“看见了，很可爱，就像……”她说一半就说不下去，就像她亲手杀死的那些孩子一样。她看自己的手，因为常年握着武器打斗而伤痕累累，不过这些伤痕恰恰是对她苦练的肯定，她忽而想起初次踏入白家——

那一年她为了保护蒋辰月，而被蒋嘉月打伤，她差一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方家。她闭上眼之前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急匆匆朝自己奔来，那个身影抱住了自己，那个人说话很急却很温柔。后来她被那个人带到医馆里，掏钱给她看，还带她回家每天照顾她，一直到她恢复如初。

没几日，那个人又求方少爷送她去白家，在去的路上，交给她一个平安符，说这里面很危险，有了这个就可以保护她一辈子。从那之后她就没有再见到那个人，一直到那个人要成亲了，她才再见到那人以及蒋辰月。他们成亲那晚，方絮一直在辰月的房间里，而她却偷偷溜进那人的房间里，听着那个人跟自己诉苦，感受她拥抱住自己时候的温热，那时候她感觉怀里的人很脆弱，需要保护。那一夜，方云蓝并没有独守空房，她一直陪着她，一直到天将明，她才离开。

也是那时候起，夏月夕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心里撒下一颗名为爱的种子。

天渐晚，等众人尽数散去，座位上就只剩下奚和云蓝，奚才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我们该走了，人家来打扫了。”

“我们去哪？”云蓝恍恍惚惚站起来，她好像被抛弃了，她盯着眼前这个说自己绊脚石的人，又回想刚刚方絮离开时没有一丝要带她走的意思。

“陪我去江陵，只有一次机会，若我还活着，我就带你隐居，只有你和我。”

“可是女人就该嫁人，就该生孩子，否则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想陪你去江陵是因为我想离开浔阳，而不是要与你共白首。你知道丁香跟铃兰的事情不是吗？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你应该找一个男子，然后你们夫妻恩爱，再生几个孩子，你好好照顾家里，他去外面务工照顾你。”

“活着就得为自己而活，我带你去江陵，去长安，去洛阳，去扬州，去看长江，去看黄河。云儿，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我们可以两个人自由自在，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你就好好带在家里，我去种菜，我去挣钱。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我……”

“你能给我孩子吗？”云蓝问她，“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就想要个我自己的孩子，你连这都不能给我？”

奚不愿意跟她争辩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她不明白为何云蓝那么看重孩子。就算云蓝有孩子，方絮也没有爱过她，也是一心在辰月身上，所以她更不懂。“我不跟你争辩，你就说你去不去？”

“我去。”云蓝话软下来，只有奚能带她离开。

云蓝跟着她一起到了陈家，他们带了些盘缠与衣裳便打算出发，但是云蓝还是想要再去看看方间鸣一眼，毕竟养育之恩大于一切。

奚没办法，只好先陪她去一趟方家，二人踏入的时候，方絮很显然不想看见他们，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想把事情做绝。

云蓝给方间鸣磕了几个头便站起来离开，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方絮了。她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要去看看外面更加广袤的世界。她再也没必要留下来面对方絮的冷脸，她将是自由自在的，天空中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