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3）

众人哑语，他们见透了这种事情，也到底没有发生在自己头上之前并未有太多的感触。还是等吕姑洗跟丁栗玉过世后才感觉到失去至亲的疼痛。

白芷是不愿意沉溺在悲伤里的人，这是她哥哥教她的。不过话虽如此，白华景可一直没有走出来过，他就是到了现在也没有走出来。而且自从几年前他去了江家一趟，回来更是怀念起落瑕，还以为是在江家见到了她呢。

白芷的目光自然移到自己的丈夫身上，二人虽说伉俪情深，可也不至于说为了他觅死觅活，还一辈子惦念。活着的人总是要活着的，活着的人总是需要欢愉来填充的，假如日日寡欢，那当年还不如随着死去的人一同去了好，何必要留在人间痛苦相思？

“辰月，你就这样贸然出来，方家真的不追问你吗？”白芷问她，“我总觉得方絮不会轻易放你出来。”

“阿絮是个很好的人，至少他对我很好。我也不是圣人，他对旁人如何，那是他的事情，也是旁人的事情，唯独不是我的事情。而他对我好，才是我的事情，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不是吗？”辰月说，“我是会同情他们的遭遇，我又做不了什么事情可以帮助他们。况且话说回来，我帮了他们，我能得到什么？”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自私的想法，我们也不会来这儿。”白芷对她说，“我们也不是圣人，只是心里头有信仰，有牵挂。知道城里有我们要守护之人，知道只有我们可以与外敌一战斗。”

“是哦，可那与我何干？”辰月问她，“我无牵无挂，就算他们都死了，我也只会站在他们都坟前说一句都是命。”

辰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嘉月，随后笑嘻嘻对嘉月说：“你放心，肯定不是站在你的坟头，当然也不会站在阿絮坟头。”

嘉月有些惊讶看着她，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他还停留在辰月会心疼月夕的时候，停留在她初到自己家的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子，那个只会被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你这是在咒我们全军覆没？”暮春质问她，“你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是咒你们呢？我在浔阳的时候可是天天烧香盼你们平平安安，凯旋而归。”辰月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就跟当年爬楼梯去庙里一样虔诚。她又走到嘉月身旁，拱拱他的手臂说，“可惜，没用。谁家的妻儿父母不是烧高香盼着儿子丈夫父亲归家，你看尸横遍野，你看血流成河才是最终结局。”

“但是大部分人都还活着，他们还有回家的机会。”

“那死去的人呢？腐烂的人呢？”蒋辰月这话似乎在问其他的人，“你们活着的人会替他们照顾他们一家老小吗？你们认得他们吗？晓得他们住在何处吗？这些将士以身殉国，而圣上却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们的父母还在被迫交税。他们没了儿子，没有人可以出门挣钱，他们就靠着早年存的一些钱过日子，度日如年。你回去看看，多少人已经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