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黄泉(17)
癸酉年,三月。我在浔阳收到公公传来父皇的圣旨,说要我去边远的突厥和亲。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我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
那时我拉着灵泽的手,我本以为他会带我离开这儿。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对这件事情默许了。当时的我并不能理解他,只觉得他懦弱,直到多年后,我听唐人传去消息说大唐盛世安好,我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我随着公公回了宫中,看着母亲含泪送我离开,我心里也是说不上的难受。天知道,我那时有多想跪下求母亲不要把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是没有办法,母亲似乎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我不愿去,她竟然刻意回避我的眼神。离别时候,她侧着脸看着远方,只有我那最冷酷无情的父皇是一直目送我离开的。我仍旧记得他那时的笑颜,是那么的舒心与畅快。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我不是他们的亲女儿。
同年腊月,我来到突厥人的住处,这儿与我成长的长安城全然不同。这儿有牛羊马,到处都是干瘪的土地,这儿的雪也不是我们南方的雪,这儿的雪我可以握在掌心里。我真想与灵泽一同来看这边的雪,他总说雪花留不住,可书里说北国的雪可存到来年。如今看来也是真的。
我听不明白突厥人说话,便一直躲在角落里,想念我的母亲与灵泽。我从不敢在他们面前任性,也不敢大声呵斥,就连说话也是到了次年的六月中旬我才学会了只言片语。我大抵能明白他们说话是什么意思,却无法流利说出他们的言语。
“你过来下。”我躲在毡房里,探着头看着外面的人围着篝火,说说笑笑,有人穿着貂裘张牙舞爪,有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
这一夜的星星格外亮眼美丽,不知如今的大唐是怎么和谐,更不知此时的灵泽在做些什么。
“等一下。”我并不想过去,他们留着胡子,看着就很凶。而那个招唤我过去的是我的夫君的儿子,我厌恶他,他总是时不时来调侃我,他自认为幽默,能收获我的芳心。他曾不止一次给予我鲜花美酒,还在酒宴上邀请过我与他共舞。若不是心里头住着灵泽,也许我真的会与他结缘。
“好,不着急。”李牧说道。他的名字是我父皇赐予的,他便一直用这个名字。
我一直躲在这里面肯定也不是法子,我便借口肚子疼,不愿意过去。
可是他的父亲却一脸不高兴,走过来就要把我强拽出去,却被他阻止了。我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父亲甩了下袖子,又闷闷不乐坐下了。
李牧笑容满面走过来,我定睛一看,眼前这个人似乎长得还不错。若是能够修理一下胡子,这容貌不会比灵泽差。只是很可惜,我还是爱不起来。
李牧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清楚记在心里头。我在这儿受的委屈我都会跟他说,他也只是耐心听我说,而后去用他认为可以令我高兴的行为来哄我,他是我在这儿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