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黄泉（1）

丁卯年，初春。一连下了七天的大雨，黑云始终在上空久久不舍离去，小溪的水已经上了岸，岸上多了不少鱼虾，有人站在家门口，拿着网，等候鱼虾的到来，有些鱼虾并不是附近溪流里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如此，烟花爆竹我们也没放，年也赶不走，才惹来的暴雨。许是暴雨带来的暴雨，公公的风湿也愈发严重，如今已经红肿到行动不便，小云儿的肚子也总觉得不舒服，心悸。这儿离蒋府也不过一刻钟，却是迟迟没有过去。现在就连在自家门口走走，也是不能。天又寒，就是把棉絮裹在身上也不起很大作用。在风里听到，河岸的梨花树折断了不少，辰月阁的下方也是积满了水，里头的书本与棉被，估计也是成了狼藉。”蒋辰月自言自语道，有些可惜，还带着思念。

蒋辰月站在门口，吹着寒风，看着外面黑蒙蒙一片，心里说不上的难受，这场瓢泼大雨浇灭了她心里所有的热情。自从大年三十的那场雨开始，她就没有出过门，一是方絮不许她出门，二是自己也不想下雨天出门。落雪他们倒是不怕，就是这大雨，还带着风。听方絮说，门口的碧桃都已经被风折断了，湿漉漉打在地上，雨不停，也不好找人去处理，万一人再染上病，更划不来。天总有一天会晴，残局不停，收拾不来。

皇宫的消息没有传过来，只是听见风声说，安康结束了，她问了方絮这话是什么意思，方絮只说不知道，只当是他们口里的疯言疯语。

直至吕姑洗即将上战场的消息传来，直至夏月夕冒着大雨也来见蒋辰月一面。

“辰月，你这一年时间又憔悴了不少，我不在你身旁，你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夏月夕揉揉她的头，浅笑道，“此去不知何时能够再见，辰月，答应我好好活着。”

“什么意思？我哥呢？我娘呢？他们呢？他们都要去吗？那可是九死一生，为什么都不来跟我说？就连上战场都是风传来的消息！”蒋辰月不敢置信，她慌慌张张往外跑，太着急踩到裙摆，狠狠摔在泥泞地里，她不争气的泪水才夺眶而出，她使劲捶打地上的泥泞，溅得满脸都是。她又站起来，牵着裙摆，踉跄往外跑去。到蒋府时候，吕姑洗与蒋嘉月都已经不在家里了，可是她不信，她跑到蒋嘉月房间里，空荡荡，到吕姑洗房间，也是无人，就连常年挂在房间里的铠甲也带走了。这次她才相信，真的走了，没有道别，他们可能一去不返。

蒋辰月回头，只有方絮站在他的身后，她嘴唇苍白，满脸泥泞，扑到方絮的怀里，失声痛哭，直至晕厥。

“奚，我知道他们暂时不会来浔阳，小云儿如今有了身孕，我不可能带着她颠沛流离。”方絮抱起蒋辰月，又说，“只要他们还没有过来，我是不会离开浔阳的，这儿是我的故土。”

“我们暂时也不会离开浔阳。那辰月呢？”她不放心蒋辰月，怕她做傻事。

“先交给你，我要去长安一趟，我要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各国素来安好，怎么会在这时候出事？”

“听少爷说，是甘霖公主把自己的亲女儿从城墙上，丢下去了。”夏月夕也不是很相信，便说，“也许事有蹊跷。”

“没有蹊跷，就是她干的，他们大概是同归了。”方絮忍不住叹息，“宁愿同归黄泉，也不愿殊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