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玲珑阁

美貌过人的女子坐在屏风那端，素手勾弦，乐声缓缓流淌。

如玉一般的修长手指勾弦一转，琴音突然间生出杀伐之气，打破了之前的宁静。

坐在屏风另一端的薛凭猛地睁开眼，有些发愣。

这位玲珑姑娘，奏的竟然是……战歌？

琴声渐渐激荡，若千军万马、烽火狼烟皆在眼前，刀光剑影、铁马嘶鸣咫尺之间。杀伐之气最是能激起男儿血性，薛凭愈听愈是心中血液沸腾，情不自禁唱了出来：

薛凭：“血染战袍，是男儿华服；马革裹尸，是英雄归宿；刀枪森森，斩胡虏头颅；战车滚滚，碾蛮夷尸骨。中原北虏不两立，华夷辨清楚；人生自古谁无死，丹心照史书。中击逆水荡穷寇，立马长天誓灭胡！”

激昂羽声，胸襟壮阔，薛凭嗓音又浑厚，把这十分铿锵的战歌唱到了十二分的雄浑。

却不想屏风那端的女子素手一勾，又为变徵之声，苍凉悲壮，逼人怆然泪下。

薛凭性情中人，一闻此曲，思及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的疆场，埋骨青山、再无归路的同袍，又唱一句：

薛凭：“手中三尺青锋，定斩敌将首级；枕边六封家书，看罢泪涕凋零……”

琴音再转，愈加悲怆，薛凭又似看见火雨纷飞的城池，无辜的百姓被屠杀，哭声喊声一片……

几十年前那场灭郑之战岂不就是如此？

魏国兵卒的刀剑伸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坑杀三城，屠尽两城，哭声震天，血染大地，恍若人间地狱……

琴音渐渐弱了，直至停下，薛凭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忽的，眼前一道美丽的倩影逆光而来。

那传闻中清高傲岸的玲珑姑娘慢慢跪在他身侧，举袖为他拭去眼泪。

薛凭这才发觉自己八尺大汉，竟然在姑娘面前流了泪。一时之间，薛凭心中又是涌起未知的温暖，又是极其不好意思。

薛凭：“玲珑姑娘见笑了。”

薛凭红着脸，哑着嗓音说。

玲珑认真地摇摇头：

玲珑：“将军是知音之人，闻得曲中之意方才落泪，若那些膏粱子弟，不过听个热闹罢了。”

薛凭微怔，并没有想到玲珑会对他一个粗人有如此高的评价。他又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问道：

薛凭：“说来唐突，在下想问问姑娘，此曲从何学来？”

战歌是军中教习的曲子，玲珑是媚香楼的姑娘，料想是学些温柔靡艳的曲子，应当是不会学这种杀伐之曲的。

玲珑眼底掠过一丝恨意，转瞬即逝：

玲珑：“先父亦是将军，自他那里学来。”

玲珑又笑，美丽的容颜上颇有些看透世事的凉薄：

玲珑：“当初学这战歌，也未曾想到过有朝一日沦落风尘，叫这昭昭战歌，委屈在脂粉红颜堆中。”

薛凭：“玲珑姑娘……”

薛凭有些着了急，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招起姑娘的伤心事：

薛凭：“在下无状，招了玲珑姑娘的伤心事。”

美丽温柔的女子只是浅浅地笑着：

玲珑：“玲珑不过尘世里一个多余的人罢了，将军不必介怀。”

玲珑慢条斯理地为薛凭斟了一杯酒，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俏丽的脸蛋上打下一层阴影：

玲珑：“今日这曲战歌得遇将军，玲珑万幸。”

玲珑：“日后若将军不弃，玲珑阁的大门随时为将军敞开。”

说着，玲珑抬起明媚的眸子，望向薛凭。

薛凭心尖一颤。

作者浅浅：“薛凭唱的歌非原创，是化用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