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并非不是良人
袁成掐灭雪茄,转身进去,走到茹玲身边坐下,探过头去瞧她手中捧着的杂志:“看什么书,我也瞧瞧。”沙发松软,他一坐上来,茹玲整个身子都往他那边滑去。她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一种愈甜愈浓烈的雪茄。张茹玲情绪缓和下来,说道:“别想着跟我套近乎。”听着这样硬气的话,袁成不怒反笑,知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些事情,都是我的不对,才让你有了这趟奔波,我太紧张你了,刚才才会问的那样急。”
几句话,全说在她心坎上,冷静下来一想,她并不反对袁成跟着承军做事。她是受过新式教育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更何况袁伯父的死跟东城有着很大关系,袁成这么做,她理解他。她只怪,他什么事都不跟她说,有种把她当小孩子哄骗的感觉。张茹玲合上杂志,与他对视:“你不对在哪?你不该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走了家里的伯母,跟你那两个妹妹怎么办?”袁成自知理亏,在她面前低头:“当时那种情况,我来不急做交代,本来打算晚几天再走,结果方信凯他连夜派人来交代于我,那个洋人先前是承军的合作方,外来弹药补给,眼看又起战事,他坐地起价不成,生了投靠祝家的心。我们不能在柳城对他下手,后果军方担待不起。可也务必不能让他说出我方潜伏的人,我只能匆匆在他后面跟随,却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当刺客抓了去。”
洋人,张茹玲感觉哪里听过,细想,是在跟祝常鹿他们去东城监狱的时候,那个胖胖的士兵说有个洋人要交代,引得祝常鹿跟他们分开走。
袁城见她不答话,以为她还在生气,搓搓手掌不知该说什么好。张茹玲瞄到他的小动作,掩饰不住地笑了一下:“好了,你没事回来了就行。”袁成这才释然了,手臂盘旋至她腰后,把她贴在自己胸膛上,紧紧锁住。小别胜新婚,张茹玲没有拒绝,让他慢慢吻上来,轻咬住她的朱唇,一点点掠夺下去……
芯平觉得,回来的轮船,鸣笛声都比平时拉的长,不那么急促,回响在这一方天空上,竟叫行人听出了一点悠闲的感觉。她学识不多,可也想,这也许就是故土给人的一份心安。袁成从小受良好的教育,读君子之道时,也有一派西方的绅士风,他拎起她们的行李,招呼她们跟在身后。柳城的码头,人声繁杂,岸上有报童来回吆喝,高举手里那一踏报纸,卖力吆喝:“号外,号外!谷江欲与方将军谈和,江百路疑反少将!”这消息,一下子在张茹玲耳中炸开,她步子止的急,险些摔到。
袁成回头看她,觉察到她脸上那一抹诧然,他知道她因什么停下步子,说道:“回去再说。”张茹玲摇摇头,固执的跑到报童那里,要了张报纸,迫不及待在人流穿梭中看起来。那上面的文字,大都指向江百路拒绝少帅的旨意,不愿再生战事,要将小女儿嫁给方信凯,疑似与祝常鹿关系破裂,宴会过后在祝二爷的帮助下偷回谷江。祝家一半的兵权在江百路手上,他随先帅一路披荆斩棘打下来的三江九省,他占一半的江山,祝家再也不是独权专治。张茹玲心下黯然伤神,如此这般,那仅仅两日之隔,江紫芙此刻必定如入冰窟。祝二爷的名字,在报纸上只是一笔带过,说那个祝二爷,他大是随江百路一同离开了。世人还不知道,那个平定九省内乱的,其实是祝家小儿。
张茹玲闭上眼睛,人声盖过潮起潮落,眼前一闪而过的,有梅园他提着包好的蜜饯,对她咧嘴一笑,孩童的眼眸清秀;有他瞳孔猩红,执长枪护她,身姿挺拔,越发回想,也越发眼前人清晰了一样。
追忆中人,并非不是良人。只是当时,二人的交集太远,一人早早相忘,一人念念不忘。
张茹玲将报纸对折,捏在手里,回头看到袁成,脸色苍白,她道:“我们走吧。”袁成隔着人群与她相望,似乎哪一下转头,她就成了人海中的一个,再也不是他的未婚妻。他苦笑了一下,茹玲之前,从来不看报纸,突然间这么在意,怕只是为了在报纸上找那一个祝二爷的字眼。
袁成咬咬牙,硬是扯了扯嘴角:"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