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辰快乐,江大人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浓郁的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陶醉。一簇簇桂花从枝头落下,沉甸甸的花团压弯了枝条,仿佛也压垮了生机……
江泞坐在位子上,对这场中秋宴毫无兴致,始终都一言不发的。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美酒,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既舒畅却又觉得空虚。他冷眼旁观着那些在皇帝身边阿谀奉承的笑面虎。
他以前不喜欢喝酒,总觉得酒是毒药,一点一滴慢慢渗透,最后让人沉醉其中,迷失自我。母亲去世后,他闲暇时便会待在揽芳苑,独自一人饮酒感伤。一来二去,他对这无色的酒水上了瘾,也一并解了愁。
喝得多了,醉得却少,头脑也愈发清醒。这酒啊,终究是愁上加愁,愁难消啊。
“爱卿,三日后的加冠礼可筹备好了?”皇帝寒暄着,随意地看向愣神的江泞,也不恼怒只静静等着回话。
宴上的其他官员,见此情形,连忙噤了声齐齐望向这个朝中新贵。
一官员面上恭敬,时不时瞟向江泞那边,心里却暗想:“这江少卿如今可真是深得圣眷啊,陛下连冠礼都要亲自过问,怕不是要派哪个德高望重的大人去主持?不过,这人确是风姿绰约,眉目清冷又含有几分温柔,我看着都心痒,陛下看上也不无道理,可见这民间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啊。”
民间曾传言,这天朝的皇帝陛下近年极恩宠这个尚书府的小小庶子,举止还十分亲昵。个个怀疑皇帝看上了那个庶子,这才升官升得这般快,还未加冠,便已位居人臣,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原本无人相信,可不知是谁暗中大肆传播。江泞那时正巧在外办案未设防地被人瞧了去,又被画了像散波开来,顿时民间流言蜚语四起。不过,碍于天子淫威,明面上无人议论。但耐不住闲言碎语,渐渐的些许官员也对此生了疑。
“回陛下,均筹备妥当了。”江泞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听见问话迟疑一会,缓慢站起对着皇帝作揖道,“只是家母才走,不宜大办,微臣想办得朴素些。”
“爱卿,朕可否前去一同观礼?另外请赵太傅为你主持。”皇帝默了半刻,随即深深的看向江泞,混浊复杂的眼神看不出什么,语气却不容置疑。
“陛下观礼,是微臣之幸。”
赵太傅,赵白。朝中老臣,还是前朝太子授课恩师,文武双全,据说更是当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在朝威望丝毫不逊于皇帝,忠心耿耿,一腔抱负尽付于月氏。
陛下让其主持江泞的冠礼,无疑是给了江泞最大的殊荣。看来这江少卿,确实是有几分才干。
周嘈官员瞪着眼睛诧异的看看,目光闪动一声不敢吭,心中不由得想“陛下亲自观礼,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了,前所未有啊,这江少卿怕不是飞上枝头了?”
——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八月十八这日。
江泞一身华服,眉头紧皱,细细把玩着手中这根白玉簪,听着暗卫的报告。“普安偷偷放的?……哦,那就是苏陌送的。”
“继续汇报。”江泞瞟了一眼沉默的凌轩,微微扬起的嘴角敛下去,抬头淡淡朝着他看去。
凌轩不知道刚才那个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自家主上笑了。以往主上一笑,要么有人寿命将尽,要么生死难料。可是,凌轩压根未料到江泞是因为苏陌送的生辰礼而高兴。
“徐凡父子已经被我们秘密解决了。另外那位迟皇后的早夭儿死亡原因也已查到踪迹,不过幕后之人有些难缠,又碍于皇帝那边,这桩往事不好细查。还有,那里最近不安定,需要主上您去一趟。”
“嗯,先退下吧,叫普安过来。”
冠礼即将开始,赵太傅早已侯在前厅。看着府邸众人匆匆忙忙地招呼着宾客,不知为何,看着这幅热闹的场面,赵白隐约觉得心间有几分莫明的颤动。
“赵太傅,赵太傅,我家公子请您过去一趟。”普安小跑至赵白旁边,小口喘着气。
“烦请公子带路。”赵白跟在普安身后,走着这条前往泞月阁的小径,心里愈发地激动起来,一颤一颤,越来越明显。
江泞一袭白衣,由于加冠的缘故,他并未束发,发丝松松垮垮的垂于肩头,更添几分温柔。他缓步走来,见到来人作揖后温声道:“小辈江泞见过赵太傅,多谢太傅今日赏脸前来。”
赵白看到这张脸,怔了一下,动也不动站在那里,小声喃喃道:“太子殿下?像,太像了,眉眼都如此相似。”
“太傅,请您前来是有一事恳求。”
“少卿只管说。”
……
秋日的桂树浓香阵阵,众人泌心于这场朴素又不怠慢的加冠礼中,祝词一阵阵传来,皆摒息望着高处温润如玉的男子。
【始加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再加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一次次的加冠,仿若穿梭于时间,往日场景浮现眼前,从前懵懂无知的稚童,现在已然变得成熟稳重。
最后一礼成,赵白便开口说道,“江少卿年少高才,风姿绰约,见识深远旷达,心胸宽广性情良善,实乃不世之才。今日及冠,量令堂生前所愿,特予汝表字——锦之。”
锦瑟华年,踔绝之能。
这个表字是江泞提前告知给赵白的。
江泞不知道,这个字其实是前太子夫妇与赵白翻遍书籍,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饱含着三人对未出世的小皇子深厚的愿景。
江泞立马轻声道,像是对逝去的母亲表达心意:“很好的字,我很喜欢。多谢赵太傅。”
冠礼圆满结束,江泞借身体抱恙送走了众人,孤寂地进了泞晏阁。他如往常那般,点亮桌上小灯,疲惫的趴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什么。
许是今夜太过劳累,江泞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微弱的呓语声不停。
月光透着窗户挥洒下来,男人逆着光轻着步子走了进来。他一来,便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对方跟前。
只见,桌上睡着的人发丝凌乱地散在肩边,一根白玉簪随意地插在发间,心头涌上一丝悸动。他双腿不受控般,缓缓靠近,双手轻柔地抚去对方额前凌落的发丝。
江泞被他逗弄的醒了过来,双眼朦胧。压抑着狂喜,满含温柔的轻缓嗓音传入耳中,“生辰快乐,我的江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