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恰似故人归
苏陌携柳吟风向薛云告了辞，便踏上回京的路程。
两日的脚程务必要谨慎，太后若得知苏陌并未丧命，怕是会有所行动。但也不必急着赶回京，京中那些贵人可没一个希望苏陌安然无恙地回去。
那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番呢！
回京述职的官员先行离开，苏陌和柳吟风骑着骏马在后边跟着。
两人正交谈着，忽的，陷入了沉默。苏陌转身看向柳吟风，却见柳吟风一脸坦然地紧盯着来人。
柳吟风双手一摊，似是在对那人说，我啥也没干、啥也没看见。
他至今也忘不掉，那天晚上不过只是偶然经过苏陌院落，发现了这俩人的‘奸情’，最后却被狠狠警告了一番。
苏陌抬头的一刹那，那股熟悉的感觉萦绕周身。
这次江泞并未带面具，温润清冷的面容一览无遗。
“江泞！！” 苏陌意外的喊道。
“嗯，怕你路途遥远无趣，特来陪你。正巧，我也要回京。”
江泞温柔的轻声回道，面上不显任何神色。
柳吟风已经觉察到这二人之间的‘私情’，怕被灭口，早已偷偷溜走。
“江泞，你怎知我今日会在此处？”
“此处乃回京必经之路，我已等你三日有余。”
“啊，三日！！”
“唬你呢，还真信了？”
可苏陌未见，江泞衣下的双手早已发颤。
他确实等了三日，一直害怕见不到苏陌，害怕自己的一厢真心，被漠视，被辜负。
他玩弄了许多人心，他承认他自己不是个好人，手中更是沾染数条人命。
但就是这样一个狠辣的人，却舍不得伤害苏陌一丝半点。
……
这半日的闲聊游玩，苏陌也更深地了解了江泞。
江泞，乃是京城尚书府江修铭之子，是江家庶子，上有两个嫡兄一个嫡妹。
江修铭正妻沈奚玥是太后族亲，为人嚣张跋扈，母亲姜眠在江家处境并不好。
但江泞并无半点落魄，反倒能随意来到这偏远的衢州，可见其本领之大。
直到第二日，离京城不足五十里处发生了意外事故。
江泞苏陌两人为防旁人窥视生乱，特意与队伍分离，单独在此处促膝长谈。
正谈话间，一道凌厉的飞箭袭来。
“苏陌，小心！”
所幸苏陌躲闪及时，箭矢沿着袖口擦过。
江泞这才松下一口气，转身大手一挥，只听‘咚咚’两声，那两名刺客倒下。
余下刺客见情形不对，飞速撤离。
他们不是怂，这叫从心而行。
温润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愠怒，苏陌见到江泞这副模样，心头一颤。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想法，他想将江泞推倒，为所欲为。
不行，不行，江泞是真心拿我当兄弟的，我怎可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正恍惚间，江泞已轻轻抬起了苏陌的胳膊。撕开衣袖，一片黑红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箭上有毒！”
不由分说，江泞已用小刀将伤口划开，将毒血挤出。
“我有药膏。”
“不行，寻常药膏无用。这毒毒性强，洒上这个药粉吧。”
不等苏陌反应过来，江泞已经将药粉洒在伤口处了。
修长洁白的双手在胳膊处细细涂抹，只是正常的涂抹，却让苏陌感受到了一丝虔诚。
“这些药给你，记得涂。我母亲炼的药，若以后受了皮外伤都可涂些，见效快药性也比较温和。
我宁愿你一辈子也用不着这些药。”
暂歇一日后，苏陌终于到达京城城门处。
“江泞…”
“无需多言，下次见面时。你要如实告诉我，上次所问的答案。”
说罢，两人各奔东西。
路途不同，并不会阻挡两人的再一次相遇。所有的有所预谋，都只是另一个与你心意相通之人想要见你的借口。
只要心存希望，属于你的那束光终会照在你身上。
……
苏陌与江泞告别后，便见到了站在城门口的柳吟风。
柳吟风大咧咧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持羽扇一晃一晃的，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陌。
“呦，兄弟。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这都迟了几日。要不是我打不过你，真想揍你一顿。”
“行了，别阴阳怪气的。要不，咱俩找个时间切磋切磋。要是不想挨打，现在就闭上嘴”
苏陌挑眉，冷笑道。
“我错了，真的错了，还不行吗。(=ＴェＴ=)”
“行。宫里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妙。宋辞渊回来后，就被太后力保了下来，但还是没逃过几日的大狱，心里正弊屈着，打算复仇呢。更别说太后了，今儿得知刺客刺杀失败，又损失惨重，接连受挫。那气的，老太婆脸都快绿了，朝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对了，把这事儿忘了。皇帝那边不对劲，袁公公（皇上贴身宦官）近日过于活跃了，就是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
柳吟风一口气说了许多，连气都不带喘的。
“太后损失惨重，我记得不就死了两个刺客吗？”
“就在刺客撤离后，不知是谁，又暗下杀手，把余下的几十个大内高手一网打尽。这些高手可都是太后亲卫，武功高强。死后，首级全都被送往宫门囗，这不狠狠打了太后一巴掌，她不生气才怪呢。”
不知为何，苏陌感觉这是江泞干的。应该是因为他们不仅伤了自己，还下了烈性毒药。
顿时，心中泛起了暖意。
“走，先回府。收拾一番，入宫面圣。”
……
永寿宫（太后寝宫）
一位面容姣好、雍容华贵的女人位居高堂，下方的男子跪卧在下。
“你说，苏陌武力不低，还有高人暗中相助，是否？”
深沉平缓的声音回荡于堂内，使这本就闷热严肃的宫殿，更添几分神秘。
“回太后娘娘的话，卑职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上。”
那男子终于抬头望向高位之上的女人，这人正是宋辞渊。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啊？”
宋辞渊立即起身，他明白太后这是相信他了。强忍身后的疼痛沿着阶梯，一步步，缓缓走至太后身侧，密语一番。
太后望着宋辞渊青涩却又稳重的侧脸，又想起了他，她心中唯一的爱人。
……
那是个明媚的春天，春色正浓，海棠花开的是那样烂漫。
同样年轻的沈秋绵，正在院中同姊妹嬉闹。不巧，遇到了那个与父亲相谈甚欢的小生，宋林渊。
从此，那人的身影便时常出现在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心中。
当然，宋林渊也被这个明艳美丽的小姑娘所吸引。
只是，家境贫寒的他，又岂敢去奢求‘丞相’嫡女的青睐呢。
可命运惯会捉弄人，尤其衷爱那些本就苦命的人！
两颗相隔甚远的心，历经坎坷，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
沈‘丞相’一声令下，将沈秋绵送进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
年轻热烈的少年啊，总会拼尽全力对抗世界的不公。
那天晚上，他们相约，一起逃出牢笼。去做那漫天飞翔的鸟儿，无拘无束，自在一生。
最后，一只鸟儿折断双翅被牢笼束缚，从此无法高飞，一只鸟儿从高空落下，尸骨无存。
存活的鸟儿啊，一夜之间，变得不再叽喳乱叫，变得成熟稳重，懂得曲拒逢迎，学会了以色侍人。
终究与曾经的自己大相径庭，不再是当初明媚热烈的少女。
少年还是少年，少女已经面目全非，可少年少女纯真的爱意，谁都不可否认。
——
窗外的海棠又开了，林渊，你看到了吗？
我又想起你了。
幽怨深宫处，谁在思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