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谷清子回锦官城
寒江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悲伤难止,他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就像个傻子,可怜虫一般,被蒙在鼓里。
红莲阿姨赶紧安慰他道:“不是的,六皇子,你听我说。我们确实一开始就认出了寒舟先生就是前废太子赵云麒,估计他也认出了我们。我和你六福叔叔没告诉你,是因为你皇叔他不让啊。他和你皇祖母一样,只想让你快活潇洒的过一生,并不想让你生活在仇恨之中。我看你跟着你师父读经文,习武艺,过的日子相当的快意。我们就打算,不告诉你了。但是,我和你六福叔叔没有忘记仇恨,我们一直私下暗养死士,就是为了找花万里和赵光元报仇的。至于你皇叔的事,当年你还没出生,你父皇为了皇权,陷害了你皇叔,皇宫里就发生了那种惨案,当时,你的皇祖母,还是皇贵妃。她心思纯良,她看不下去这种惨绝人寰的杀戮,她就偷偷的将你皇叔赵云麒和那个小太监,给放走了。从此,你皇祖母也和你爹爹赵云枭便结下了梁子。”
“别提他,他不是我爹爹!”寒江雪一提到赵云枭,气的把桌子上的茶具都给打翻了。
“他不是我爹爹,他就是个恶魔!”寒江雪一时间有些狂躁,他的脸色通红又难看。
“明儿,明儿,咱不提了,不提了!”红莲阿姨和周六福抱着寒江雪,安抚着他,生怕孩子气大伤身。
寒江雪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却流了泪水,那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红莲阿姨和周六福叔叔面前流泪。他压抑了太久了。在师父面前,他需要装成无欲无求的温柔小白猫,在外面,他要装成侠肝义胆的寒江雪大侠,在所有人面前,他都要权衡利弊,维持他好儿郎的正义形象。他为了复仇,不敢轻易流露自己压抑的情绪,他为了复仇,不敢做错任何一件小事。
寒江雪失声痛哭:“呜呜呜。。。红莲阿姨,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梦见我皇祖母,她温柔的对我说,皇祖母只希望你日后活得潇潇洒洒,快快乐乐的。把宫里的一切都忘了吧。就当你从来都不是六皇子,以后,去民间,做个快活的大侠吧。皇祖母,会在远方看着你的。。。。。。可是,我好想告诉她,皇祖母,我忘不了,每当我想起我大哥被杀时的样子,我就感觉我的全身,都滴满了红色的鲜血。每当我想起我母亲被烧焦的身体时,我感觉,我的手,我的身体也全都是一片炭黑。我真的想掀开我的这层皮,告诉所有人,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我会恨,我会痛,我会失控,会崩溃,我,呜呜呜。。。。。。”寒江雪崩溃大哭,他那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
红莲阿姨安慰道:“明儿,明儿,不哭,红莲阿姨和六福叔叔在。不哭!”
红莲和周六福拥着寒江雪,宠溺的给他擦眼泪。
泪水轻撒后,寒江雪敛了敛情绪,道:
“此次做掉花万里和花满蹊之后,你们就别参与我复仇的事了。以后,会面临更多的抉择的。”寒江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跟红莲阿姨和周六福叔叔拜别,回了隐秘的月明楼。
看着寒江雪远去的背影,红莲阿姨悲伤的摸了摸眼泪,她叹道:
“冤孽啊。我真希望明儿就是那个不谙世事,整日里习武读经的少年啊。”
红莲阿姨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杀戮,六皇子不仅要杀掉花万里父子,他也定要找四皇子赵光元报仇。更可悲的是,六皇子很可能还要找皇帝,他的亲爹爹赵云枭报仇雪恨。到时候,皇太后又要面临怎样尴尬的处境啊。缘来是劫,劫是缘。这一切因缘际遇,都是因果报应吧。。。。。。
五日后,姜昭玄陪着兰秀去如月阁试大婚喜服。这次,姜不服和采平妹妹,花满蹊都一同陪着他俩前去。
当兰秀穿上大婚喜服的那一刻,姜昭玄看呆了,只见她一身正红,金丝花边,衣服上的荧光彩钻在那喜服上熠熠生辉,兰秀双眸似水,雪白的面上透着粉红,一双朱唇,语笑嫣然,巧目盼兮回眸一笑,姜昭玄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如月老板笑道:“昭玄公子,你也快来试一下喜服吧。大婚喜服马虎不得。试过之后,我好再做修改。”
“哦,哦。”姜昭玄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过去试衣服。
如月老板给姜昭玄做的新郎喜服可谓是别出心裁,喜服大红直坠,腰间配饰为金色祥云鎏金玉带,其上挂了颗十分珍贵的耀眼宝石,新潮且秀美。这新郎喜服将姜昭玄完美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迷人。
采平妹妹在一旁看着两位新人,心中好生羡慕,她想着:若是那穿喜服的人,是自己和寒江雪大哥该多好。寒大哥啊,你现在,会在哪里呢?昭玄大哥大婚当日,你真的会来吗?
看采平妹妹在那里呆滞出神,花满蹊又跑过来撩她。花满蹊在采平妹妹面前一顿伸手晃悠,他还以为采平妹妹看上了对面的衣裳。
花满蹊道:“嘿嘿,采平妹妹啊,你喜欢那件衣服吗?我买给你啊。老板,把那几件衣服,全都给我包起来!”花满蹊小手指向那些华丽的女服。
店小二问道:“诶,小公子,您是要哪件啊?”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全给我包起来。”花满蹊财大气粗,那一片的女服都被他指了个遍。
如月老板笑了笑,手中折扇一挥道:“花小公子,那些衣服啊,都是客人定制的,你若是要送姑娘衣服啊,得让她来量尺寸,我如月阁的衣裳,都是定制的。”
花满蹊笑嘻嘻的跑到了采平妹妹面前,可他还没开口,就被采平妹妹给回绝了:
“花少主,采平的衣服多的穿不完,并不需要新衣。”
花满蹊讨姑娘欢心被拒,遭到了如月老板和店小二的群嘲。
花满蹊转眼又笑嘻嘻的道:“嘿嘿,采平妹妹,那我把这镯子送给你怎么样啊,嘿嘿,你看,这可是十分名贵的红珊瑚玉手镯,上面还有水晶钻呢。这可是我花了一万两买来的,怎么样,你喜欢吗?”花满蹊以戴镯子为借口,色眯眯的去摸人家采平美美的手,采平妹妹生气的转身就跑了。
“诶,采平妹妹,采平妹妹。你别走啊,你等等我啊。”花满蹊追了出去。
姜不服拿这两个活宝可真是没办法,她对姜昭玄大哥道:
“大哥,你好好陪兰秀,我出去看看他俩。”
“不服,早点回家!”姜昭玄大哥喊了一声。
“知道了。”姜不服速速的追了出去。。。。。。
转眼,又过了五日,后日便是姜昭玄大婚之日了。所有的请帖,贺礼都已经准备完毕。整个龙武镖局里,都装饰的流光溢彩,红通通,喜气洋洋的。姜不服和花满蹊正在院子里挂灯笼,姜氏龙武镖局的门口,走进了一群人。
那些人簇拥着一个天仙似的女子,姜不服看呆了,她的内心不禁生出一朵朵小桃花:哇塞,谷清子前辈,还是如仙女一般美丽动人啊。
花满蹊一见娘亲来了,他赶紧藏在了姜不服的身后,他叫道:
“不服,你别动,挡住了。真的是,我娘亲怎么来了呢,这下完了,天啊。”
姜不服:“诶诶,花满蹊你松手啊,你干嘛,诶诶!”
姜不服站在高处,一个劲儿的和花满蹊撕扯,平衡不稳,两人都摔了个人仰马翻,四仰八叉。
众人都笑话的不行。谷清子缓缓的走进两个孩子,她伸出手来,拉起了姜不服。姜不服笑嘻嘻的看着谷清子,赶紧拜礼:
“谷清子前辈,好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俊雅,美艳动人啊,嘿嘿。。。”
花满蹊可就没那么高兴了,他知道他娘亲是来抓他这个不孝子的,此次他离开京都,招呼都没和他娘打一个,就独自跑来了锦官城。他娘要是生气了,一顿跪罚可是少不了的。
花满蹊:“娘亲,你,你怎么来了?”花满蹊低着头,十分不开心。
谷清子自带三分冷厉之气,她走进了花满蹊,骂道:“你昭玄哥哥大婚,我能不来么。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一会儿,过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谷清子说完,便带着人去了正堂,给姜浩天和姜夫人拜礼去了。花满蹊想着:这下完了。
正堂里,谷清子让随从们送上了给姜昭玄的大婚贺礼。她身姿莞尔优雅,轻轻的拜了个礼:
“师兄,夫人。大师兄本要和我一同前来参加昭玄的大婚的,只是前朝有政务要处理,皇帝临时把大师兄留在了京都。他来不了了。这些都是我和大师兄为昭玄准备的大婚贺礼。祝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多年未见,姜浩天看着谷清子有些发愣。小师妹还是当年的小师妹,一点儿也没变老,她多情含水的目光,她极尽飘逸的发丝,她玉质娉婷的身姿,无一处不散发着女人的魅力。可姜夫人一看到这谷清子,那是气不打一处儿来,可人家是来给姜昭玄贺喜的,总也不能骂人。姜夫人白了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姜浩天很尴尬:“夫人,夫人!”
姜浩天知道姜夫人一生都在埋怨他和谷清子小师妹的事,可这如今人生都过了大半辈子,儿女都要成婚了,姜夫人还是放不下年轻时候的事。姜浩天拦不住姜夫人,他不好意思的跟谷清子小师妹问好:
“小师妹,大师兄他都好吗?”
谷清子:“一切安好。我先回去看爹爹了,二师兄,大婚当日我和爹爹再来龙武镖局给昭玄庆贺。”
谷清子再次温情的给姜浩天拜了礼,便转身离去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痴痴怨怨,纠缠了一生。姜浩天虽然前些日子才去了京都走镖,可是他都没有去看花万里和谷清子,三人从小一同长大,情分虽然在,可是,情感纠葛还是无法避免。姜浩天只希望谷清子跟着大师兄开心顺遂的过一辈子,而他,选择和谷清子相忘于江湖,如此,甚好。
谷清子拽着花满蹊便朝花谷山庄奔去,花满蹊一阵喊叫:“诶诶呀,娘亲,你干嘛啊?”
谷清子骂道:“你,跟我回花谷山庄去。”
花满蹊:“不么,我要留下来帮不服给昭玄大哥布置婚房呢。”花满蹊一脸的不想走。
“跟我回去!”谷清子神色有些生气了。
采平妹妹远远的看着谷清子,眼中似乎有一丝泪痕闪过。那是小时候对她最好的娘亲,也是在关键时刻,抛下她的娘亲,采平妹妹没有过去问候,因为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花谷山庄买来了婢女罢了,可能谷清子早就已经把她给忘了吧。
谷清子正正的凝视了采平妹妹一眼。采平妹妹的眉眼,唇齿,简直和她如出一辙,可谷清子及时止住了情绪,她不能将心事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让尘封的往事拦在肚子里。看到采平妹妹如今亭亭玉立,活得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花谷山庄,谷清子深情的拥抱了谷龙先生。她含泪叫道:
“爹爹!”
或许是年岁大了,或许是身体差了,谷龙先生一激动,差点没站住。
谷龙先生:“清子,你回来啦,太好了,你可是好久都没回来看爹爹啦。咳咳。。。”谷龙先生一口气没上来,接连的咳嗽上了。
谷清子吩咐道:“爹爹,爹爹,你这身子怎么成这样了呢?快坐下。满蹊,快点端茶来。”
“哦。”花满蹊赶紧到了杯茶过来。他心里暗道:外公这老头,就会装模作样,前些日子,还追着打我来着,今日一看见娘亲,就装病,切!
花满蹊年少不知事,他不知道,这老年人一上了岁数,说老起来,很快的。前些日子,谷龙先生还算是安好,可是这一入人生末路,不出几日见,人就今非昔比了。
谷龙先生喝了点茶水,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谷清子温柔的给爹爹扶着后背,她抹了抹眼泪道:
“爹爹,都是孩儿不孝,未能日日在爹爹面前侍奉着。万里师兄他在京都身居要职,实在是走不开,爹爹此次跟我们一起回京都吧。日后好让孩儿好好照顾你,以尽孝心啊。”
谷清子说的声泪俱下,身旁的奴仆都感动了。可谷龙先生却笑嘻嘻的回道:
“咳咳,清子的孝心,爹爹知道。只是,爹爹老了,走不动了。这锦官城,好山好水好风物,爹爹啊,就想死在这里,呵呵呵。”
谷清子又给谷龙先生为了口茶:“爹爹,你说什么呢。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谷清子贴着谷龙先生的胸膛,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姑娘的时候。
傍晚后,残阳一缕在天边。谷清子伺候谷龙先生休憩后,她叫来了花满蹊。
屋内,花香四溢,景致依然,可谷清子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花满蹊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挨罚了。所幸,自己跪下吧。
扑通一声,花满蹊跪在了谷清子面前。他奶声奶气的道:
“娘亲,你还生我气呢啊。嘿嘿,我就是,没事来锦官城看看外公,找大哥和不服他们玩玩么。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这不,昭玄大哥大婚,都让我给赶上了,嘿嘿嘿。娘亲,您就别生气了呗。这个,是我最近新得的红珊瑚玉手镯,这是我花了一万两买的呢,这上面有来自异国的水晶钻,可真贵的,咱们天朝,独一无二。我把它送给您,这镯子只有戴在您的手上,才相配。嘿嘿。。。”花满蹊想的特别美,这玉镯子送给娘亲,哄得她开心了,她就不会追究自己擅自跑出来的罪过了。
花满蹊赶紧把红珊瑚玉手镯戴在了谷清子的手上。那上好的玉镯配世间的美人,格外赏心悦目。谷清子摸了摸花满蹊的脑袋,叹道: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谷清子并不在乎花满蹊到处花钱鬼混,她家里有的是钱财。花满蹊怎么花也花不完。只是,花满蹊素来没什么心眼,不谙世事,这样子,以后怎么在京都立足呢。
谷清子道:“满蹊啊,你外公身子骨不太硬朗了,此次,你昭玄大哥大婚后,娘亲要留下来多照顾你外公一段时日。你是不是应该回去,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了呢?”
花满蹊最怕的就是娘亲逼他读书,虽然他诗词歌赋样样不差,可是他对那些官场功名利禄根本不感什么兴趣。娘亲口中所说的读书,无非是让他跟着爹爹,进入京都官场,博得一生功名。
花满蹊道:“娘亲,外公身子不好,我也想留下来,多照顾外公一段时日,你就别赶我走了么。”花满蹊粘着谷清子撒娇。
没办法,亲生的骨肉,就是没有办法对他凶狠。谷清子摸着儿子的脑袋,剩下的全是对他的宠爱。
花满蹊心中的小算盘打得特别好,只要能再多留一些日子,他有信心,一定可以博得采平妹妹的欢心的。。。。。。
另一边,姜氏龙武镖局。姜不服的房里,熏香缭绕,芙纱屏障后,采平妹妹又在绣鸳鸯。采平妹妹心中十分难过,她想着谷清子看她的眼神,那酸楚的滋味,逼得她泪水直流。
姜不服问道:“采平妹妹,你怎么啦?”姜不服看出了采平妹妹有心事。
“这怎么好好的,还哭了,快擦擦眼泪。”姜不服递上了绢丝手帕。她知道采平妹妹素来多愁善感,总是一个人有事没事的就掉几个眼泪,所以姜不服也没太当回事。
采平妹妹回道:“我,没事。不服,快熄了烛火,我们休憩吧。”
姜不服知道,采平妹妹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姜不服吹灭了蜡烛后,滚上床去睡觉。
姜不服为了哄采平妹妹开心,姜不服做了一个勾引人的手势,逗弄着采平妹妹:“采平妹妹,快来,嘿嘿。”
“噗!”采平妹妹终于露出了笑意,也赶快上床休憩去。
梦中采平妹妹又梦见了小时候,谷清子带着她放风筝,一起玩耍的日子。采平妹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买来的,为什么谷清子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小时候她一度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谷清子离开的时候,只带了花满蹊,抛弃了她,这一切都证明了,她就是个被买来的孩子。采平妹妹有一段时间特别恨花满蹊,她觉得是花满蹊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母爱。可是等她稍微长大了一点,她才明白,就算没有花满蹊,她也不会是那个幸运的,娘亲的亲骨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