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穆雨思,吴国穆太师府上最受宠爱的千金小姐。穆家位高权重,在朝廷当中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但所幸穆家人并无意操控朝堂。
而究其原因,却因为穆家一脉世代单传,子息单薄,嫡系到这一辈便只剩一个嫡出小姐和一个嫡出兄长穆文州,
能够活着避免纷争已是不易,又为什么要主动搅进朝堂的一趟浑水里呢?
先祖留下来的警世名句也就这么顺着一代代传了下来,
故皇家戒心甚重也并未对依附于太师府的势力说些什么,太师府上便也安稳了多年,
只是旁人眼见着穆家势大,猜测大宅院中阴司颇多,穆府内却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穆家这一代的当家人还是穆老太师,底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媳,夫妻相敬如宾,
加上如今位居太师的祖父、三品大员的父亲以及初入翰林的哥哥均十分疼爱家中最小的妹妹,
穆雨思便在精心的呵护下出落的亭亭玉立,
世人口中言说的漂亮无非天仙下凡,不似人间的仙女等等,而自幼深居简出的世家女子不便抛头漏面,
人们口中对于这位太师府小姐,也知之甚少,与她相关的传闻也五花八门起来。
有人说这太师家小姐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必是一代祸水;有人垂涎于太师家世,言说那小姐必是貌若无盐才一直藏在家中;坊间更有赌坊暗暗开盘下注,赌那小姐到底是美是丑。
不过这都是旁的话了,此时此刻,那被外界传的玄乎其玄的穆家小姐正窝在床上,翻来覆去。
夜已过半,月光打在窗户上透过朦胧的光,而床上的人此刻拢在锦被下,却露出了蹙起的眉,仿佛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屋外的流云遮住了朦胧的月色,不知怎么出来了一阵风,吹得树影摇曳不停,门窗吱呀作响。
随着风声渐熄,月色重新探开鸟云,屋内也渐渐归于平静。
床上的人缓缓坐起,单薄的身躯还在微微轻颤,那张本该清丽绝伦的脸庞上却是与一贯不相符的惊恐与狰狞。
等到平静下来之后环顾周围,穆雨思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身上的被褥。
精致的雕花大木床上,是整套的云卷莲花纹样式,奇特的是这被面在黑夜中也泛着幽幽的光泽。摸着这被面,穆雨思便想了起来,生前还在家中时,爹娘便将今上赐下的好料子拿来给自己做了一床锦被,自己还为此欢喜了好些天。
一边抚摸,穆雨思只感觉感觉嘴巴里泛起了一丝苦涩,随后用力给力自己一巴掌,
前世每一个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都无一例外的死在自己前面,
她可以怪最后送自己上路的詹悦,也可以怪冷漠无情的钟楠锦,
但……最该怪的还是自己,蠢笨不堪,
先人留下的警句怎么就能被一时的甜言蜜语给糊弄过去?
明知朝堂是一淌浑水,还偏偏要带着家人区趟,
等到脸上指印逐渐肿了起来之后,穆雨思这才重要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可以确定前世的自己应该已经死了,还是死在那个女人递给自己的刀下,
想到这里,穆雨思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中了一刀的胸口仿佛还在疼痛,混身上下被冷汗浸湿的衣物贴在身上,葱白的指尖死死攥住锦被,片刻之后便轻轻松开。
"看来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穆雨思低声呢喃着,
回想起在死前,那个女人﹣﹣詹悦,曾到狱中探望自己,说是探望其实更像是显摆,显摆她那高高在上的的态度与地位。
自己仿佛还能感受到鼻息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干稻草的气味,而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
头上的珠翠步摇在狱中冷冷的灯火下泛着金光,身边的人也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与此时狼狈的自己丝毫不同。
詹悦唇角扬起一抹甜美的微笑,缓缓对身边人扬了扬手,
"你们退下吧,本宫有几句话要与故人说"
身边的奴才小声应是,缓缓退出,而她就这么高高在上的围着自己看了看,仿佛在看一条落水的狗。
也是,自己早已没有和她斗的资本。
"穆小姐,啊不,穆夫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穆雨思微微撑起身躯,数日的折磨与痛苦早已将原本世家小姐的风采磨去,只留下一张憔悴的面庞和羸弱的躯壳。
"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啊"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仿佛吐信子的毒蛇,面对着美味的猎物
"呵,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么好心"穆雨思面无表情的讽刺着。
长久的牢狱折磨,虽然磨去了她的容颜,却没有抹去她作为贵女的修养,仅剩的一些修养和理智拉住她,让她不至于对着仇人大打出手,
"唉,来看你自然是来感谢你的啊,若不是你那么好心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又怎么会有今天呢?"她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地上的人,只是笑意当中的恶意几乎藏都藏不住。
听到她的话,穆雨思只觉得脑中压抑许久的理智一瞬间断裂,所剩无几的身体陡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攥着她的衣领恨声
"你也说我救你多次,我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为什么要让我的家族灭亡!"
詹悦嘴角的笑容缓缓落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穆雨思,看着她真心实意疑惑的表情忍不住发笑,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张开。
“为什么啊,这么久了你还没明白吗?关键不在于你救我多少次,而在于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听到这话,穆雨思的手松开了一点,似乎是被问住了,但是没想对面的人却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
她艳丽的脸庞上带着扭曲的笑意,另一只手掐住穆雨思的脸蛋,
她的声调陡然高昂了起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染血,一下在穆雨思脸上留出一道深深地印子,
"你以为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吗?不,你不是,你只不过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可怜虫"
但不过一瞬,她的情绪便缓缓落下,手也松开了穆雨思的脸,也如同两块冰冷的石头一样落在她的肩上,让她脊背发寒,
"穆夫人这么说吧,你当时真的不该救我,你自认为是好心的农夫,可我却是条毒蛇,"
她仿若轻叹般的声音缓缓落下,似是在平复情绪,而这厢穆雨思已经愣在原地,随着身后声音的幽幽响起,浑身如坠地狱。
望着她脸上明晃晃的恶意,穆雨思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要撕裂了。
每次看着你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更想拉着你和我共沉沦……"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日子,穆雨思却只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泪水陡然模糊了双眼,
身后传来缓缓的呼吸声,似乎再竭力压制着自己。片刻后本就寂静的牢房归于宁静。
咣当的一声,一把匕首落在穆雨思的身边。
她又恢复了笑盈盈的语调,"穆夫人,该上路了,你是想自己来,还是我帮你一把?"
穆雨思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口“你恨我我无话可说,但是你为什么要牵扯我的家人,甚至那些无辜的人呢?”
眼见她睁着一双美目一错不错的望着自己,片刻后似是有点惋惜,穆雨思感觉心陡然沉了下去,
“算了也没什么好和你隐瞒得了,我确实只想你死,但从来没打过你家人的主意,那些都是你心心念念的二皇子干的,暗中出手的是他,打着幌子骗你罢了”
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事情也都有了答案。
又是皇家斗争,果真是天家无情……
轻声说了句谢谢,好歹让自己做了个明白鬼,穆雨思捡起地上的匕首缓缓拔开,
泛着白光的刀刃缓缓刺入胸口,耳边模糊传来了女人的轻叹……
死亡的过程远比她想象的漫长,直到浑身血液都仿佛流光了之后,穆雨思的视线便才变得模糊不堪起来,胸口仿若一个无底洞,浑身的温度都顺着那缓缓流逝……
……
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后,穆雨思终于平复了翻涌的思绪,
虽然很想赶快确定一下现在准确时间,但是草草行动必然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且不说自己心性大变会不会引来家人的担忧,单就外面的风起云涌,现在自己这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起身随手翻阅自己案台上还未收起的书籍画册,喜欢在书籍上留下批注的习惯,此时此刻却是帮着自己确定了时间,
庆幸自己回来的时间还比较早,不至于酿成大祸,这个时间内自己还未出手救下詹悦,皇家表面上至少都还是一派和睦的景象,一切还未开始。
现在要紧的是临近的万寿节,虽然确定不了具体时间,但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便开始筹备了吧。
抚摸着桌上的书籍,回想着前世,记得那场万寿节仿佛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