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案

丁氏口中喃喃自语,这簪子不是她的东西,自然就是苏盈心的东西,却从不曾见她戴过。偏生上头的刻字又带着苏盈心的名字,倒像是定情之物!

丁氏眼前一亮,忙对邓妈妈道:“快,快让人去苏家打听打听,苏盈心从前可与什么外男走的近,可有名中带着‘怀’字的!”

此事苏盈心并未告诉叶子易。近来朝中动荡,伴君如伴虎,叶子易已身在其中,难免牵连,苏盈心不愿让他再为后宅琐事所扰。

消停了没几日,丁氏忽而主动上门,说是心里过意不去,特地请了苏盈心喜欢的戏班子来府里,算作赔礼道歉。

丁氏才走,双儿便道:“小姐,三夫人定然是不安好心,咱们可要小心。”

苏盈心笑道:“放心,已经叫原妈妈盯着邓妈妈了。她若安分守己我倒不好赶她走。她既要作妖,我奉陪便是。”

很快便到了戏班子进府那日,丁氏特地一大早又叫了人来请。苏盈心应下了,却不急着去,只不紧不慢的梳妆。

如今有了身孕,脂粉便不好用太多,首饰便也不大用金饰,多是宝石玉饰,相得益彰。

双儿将一支白玉簪子插入发髻,正与苏盈心说笑。突然脸色,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去妆匣子里翻腾。

苏盈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双儿翻找了一阵后,才面色发白过来附耳轻声道:“小姐,那青玉簪不见了。”

苏盈心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实是那簪子当初她几次三番想要还给宋怀书,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后来便也闲置完了。

她问道:“会不会是落在叶家老宅了?”

双儿摇头:“当初搬家时我特地放在箱子最底下的,定然是带来了的。思来想去,就是那次不见得。是我一时糊涂给忘了,还请小姐责罚。”

苏盈心摇了摇头,只道:“有意对无心,终究是防不胜防。看来三婶今日真是唱了好大一出戏,就等着要置我于死地呢。”

正在这时原妈妈进来了,说道:“小姐,我方才瞧见邓妈妈私下给那戏班子的班主偷偷塞了银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盈心冷笑:“既然三婶如此大费周章,我自然不好拂了她的意,咱们这就走吧。”

这戏班近年来在京中颇受追捧,如今已有没落之势,否则丁氏还真不一定能请来。

苏盈心倒的确是喜欢,便先认真看戏。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子,连看了三场便感觉有些困乏了。

丁氏见状忙道:“你若是乏了就先回去歇着吧,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累着。这戏班子要唱一天呢,养足了精神再来也不迟。”

苏盈心道:“多谢三婶体谅,那我便先下去了。”

丁氏等了片刻,给邓妈妈使了个眼色,邓妈妈会意,绕到戏台后领着个青衫男子便从小路往后院去。

今日府里热闹,丫头婆子们都去前院听戏了,一路上避着也没叫人瞧见。

将人领到了苏盈心的院子后门,瞧着院中空荡荡的,邓妈妈转头对那人道:“夫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从此处进去就行了”

青衫男子,也就是宋怀书,紧张的四下张望了一番,继而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亲眼看着人进了屋子,邓妈妈从外头将后门上了锁,这才急急回去复命。

听了邓妈妈的话,丁氏喜上眉梢,忙道:“好,好啊。快叫人去衙门去子易回来,就说少夫人身子不适,叫他快回来看看。”

邓妈妈去传话,小厮信以为真,火急火燎就往衙门去了。等叶子易匆匆赶回来,不过才小半个时辰,邓妈妈可一直守着门没见宋怀书出来呢。

丁氏脚下生风的领着叶子易往院里去,却见苏盈心正坐在前厅,院子里跪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不是宋怀书又是哪个?

丁氏傻眼了,就听苏盈心诧异道:“子易,你怎么回来了?”

叶子易关心则乱,还未察觉出不对来,上前打量着苏盈心道:“三婶说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苏盈心瞥了丁氏一眼,说道:“今日三婶请了戏班子来府里,我不过是坐的久了有些乏了。原是准备歇一会儿的,谁知竟碰上了歹人。

只是我早上出门时险些被翘起的地砖摔了一跤,便叫了人来重修地砖。那歹人突然从后门闯进来,正好被抓个正着,这才有惊无险。”

丁氏一时乱了分寸,还真信了苏盈心的说辞,暗暗恼怒自己时运不济。

就听苏盈心话头一转,却看着自己说道:“只是方才这歹人还嚷着说自己是来寻人,竟说与三婶是旧相识。我怕他胡言乱语坏了三婶的清誉,这才叫人堵住了他的嘴。”

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眼神猜忌。丁氏越发慌乱,脱口而出道:“你休要血口喷人,这分明就是你的老相好,怎的竟赖到我头上来了!”

叶子易当初还曾揍过宋怀书,自然认出了他,但他相信苏盈心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盈心眼神冰冷:“我都没看清这人是谁,三婶倒是知道的清楚。既然我们各执一词,不若便将这人送到衙门去审问,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丁氏还来不及反应,宋怀书已经剧烈挣扎起来。事到如今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更清楚自己要是被送去见官那可就麻烦了。

双儿上前将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宋怀书忙道:“不、不是这么回事,是有人给我传话,说盈……叶夫人有事要与我说,还让我混进戏班子里进来。可我刚进院子就被绑了起来,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他说着眼神乱飘,无意间看见躲在丁氏身后的邓妈妈,立时指着她道:“是她!就是她去给我传的话,还拿出了从前我送给叶夫人的簪子,我这才信了她的话,也是她把我领进来的!”

丁氏见瞒不住了,便开始胡搅蛮缠,拉着叶子易说道:“子易,你可要当心了。这人如今虽是苏家的大姑爷,那从前可是这苏氏的相好。

如今这两人青天白日就敢在府里私会。你可别被她三言两语一蒙骗,替别人养老婆孩子啊!”

叶子易挣开丁氏的手,冷冷道:“三婶,盈心是我夫人,请你慎言!”

少夫人还要再说,却听双儿忽然惊呼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苏盈心面上冷汗直冒,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叶子易眼疾手快将人搂在怀中,打横抱起便往屋里去了。

“快,快去叫大夫!”

等苏盈心再醒过来,外头天色已经暗了。叶子易正忧心忡忡守在她身边,苏盈心心下一惊,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叶子易忙道:“你放心,孩子没事。只是大夫说你动了胎气,要好好静养。”

苏盈心这才松了口气。

叶子易将人搂进怀里,歉意道:“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了,才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她留在府里兴风作浪了。”

经此一事,气的苏盈心动了胎气,也让叶子易彻底动怒,下定决心要将丁氏赶出去。

日子流水似的过着,转眼苏盈心已近临盆之期。叶子易也越发紧张,连叶雪蓉的大婚之日都以人多为由替她推拒了。

苏盈心人虽没去,却特地叫人送去了厚礼去,给叶雪蓉添了两抬嫁妆。丁氏知道后愣怔良久,叶雪蓉眼眶微红,握着母亲的手久久无言。

叶雪蓉成婚后不久,二房霍姨娘的庶女叶雪苓也出嫁了,那阵仗竟丝毫不输叶雪蓉的嫡女,就连嫁妆也是按照嫡女的位份。

看来即便薛氏称病也还是斗不过霍姨娘的软磨硬泡。苏盈心料到薛氏定会因此,说不得二房还会大闹一场。

但谁也没有料到薛氏竟一气之下竟得了风疾!

曾经那般争强好胜的薛氏,如今却只能卧床动弹不得。全身瘫软无力,除却口中还能发出含糊叫声,已经与废人无异。

又三个月后,苏盈心顺利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叶子易喜不自胜,去父母灵前跪了许久,希望他们在天之灵庇佑子孙后代平安喜乐。

而这一年朝中局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在丞相与太子的协力之下,皇上终于下定决心扫除庞党。

庞太尉势如山倒,庞贵妃竟狗急跳墙给皇上下毒。皇上病重,传旨传位于太子。新帝登基,彻底肃清朝堂。

庞太尉自知罪不可赦,自尽于牢狱之中。在追查庞党时翻出不少旧案来,从前险些废太子的贪污案也被重新调查,一切一如前世。

但苏盈心没有料到的是,不等大理寺查到苏兆兴头上,苏瑜竟主动上交了苏兆兴的罪证,以及与其他人往来的信件,只求能够放过苏家女眷。

而他自己原就是油尽灯枯,尚等不到大理寺处决之日便已撒手人寰。太子仁善,只将苏家男丁流放,女眷则以脱罪之身发回原籍。

而按照律例,除通敌叛国罪,祸不及三代,不及外嫁女。而除了苏盈心和苏岚心,苏洛心也因为被皇后收为义女而躲过一劫。

苏兆兴不过是贪污案中不起眼的小角色,这场贪污案牵连甚广,几乎将所有庞党残余势力一网打尽。京中被抄家的府邸不计其数,郑家也包括其中。

宋家的污糟事暂且不提,因为苏瑜大义灭亲逃过一劫的除了郑氏,还有任姨娘、苏皖心和宋姨娘。

宋姨娘并非京城人士,家在江南,也是个望族。虽说如今没落了,可到底还有亲戚照应,母女二人回到家乡或许也是最好的安排。

苏盈心给押送的官差塞了银子打点,官差收了银子果然态度不同,一路上有吃有喝将两人送回了原籍,算是没有遭罪。

至于任姨娘,本就是苏家自小买来的丫头,后来成了苏兆兴的通房丫头,生了女儿苏蓉心。一晃眼过了半辈子,到头来却是孑然一身。

苏盈心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的庶妹,心里总是不好受。

任姨娘早已无亲无故,又是与人为善的性子,她便将人安置在了虞娘的宅子里。有周正天和温氏照顾着,也能叫她衣食无忧,安度晚年。

如今有了外孙,虞娘多是与苏盈心和叶子易住在一起安享天伦之乐,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偶尔她回去小住,还能与任姨娘做个伴说说话。

而贪污案刚刚落下帷幕,竟又牵扯出一桩陈年旧案来,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只因此案事关当年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的祁王。

彼时先皇还余毒未清,好在龙体已无大碍。得知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大为震怒,下令定要彻查。

尘封多年的冤案终于重见天日,可那些枉死的冤魂焉能瞑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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