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谢妈妈不料苏盈心这般好说话就让搜了院子,也不好在遮遮掩掩,走近前凑到苏盈心耳边说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昨夜二少爷并未回新房,让二少奶奶苦等了一夜。”

苏盈心虽知道叶子荣对这桩婚事不满,却不料他竟能做出这种事来。新婚之夜不入洞房还闹得人尽皆知,她不禁替刚进门的弟媳忧心。

这时叶子易也已收拾妥当从房里出来了,听得此言不禁摇头道:“子荣这般行事,怕是气的二叔又要动家法了。”

谢妈妈也是忧心忡忡,道:“眼下还瞒着老爷和老夫人,但只怕是瞒不住的。夫人气急攻心,险些昏了过去,你说二少爷怎么就这么……”

话到一半才发觉不妥,忙遮掩道:“门房说人没出府去,大约是昨夜喝的大醉,糊里糊涂认错路不知歇在了哪里,夫人便吩咐老奴出来寻人。”

恰好这时双儿领着人回来了,西院的几个丫头冲谢妈妈摇头道:“都四处细细看过了,二少爷不在此处。”

正说着又有丫头从外头急急跑了进来,见了谢妈妈便道:“妈妈不必寻了,二少爷已经找到了。”

谢妈妈松了口气,忙问道:“二少爷到底去了何处?”

那丫头的神色有些古怪,答道:“人就在西院里,原来昨夜是歇在了丁姨娘处。”

谢妈妈脸色一变,苏盈心也是大为诧异。

需知自从上次丁雨薇搬弄是非后险些被叶子荣休弃,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才留下了她,却也一直是横眉冷对。

不知道叶子荣昨夜怎么突然想起了丁雨薇,又是如何不惊动旁人歇在了那里。

谢妈妈又匆匆带着人离去,叶子易放心不下,生怕叶二爷一气之下失了分寸,也去了西院。

苏盈心思量片刻,也怕消息传到老夫人那里让她跟着揪心,便去了东院。

她去时李妈妈正苦口婆心的劝老夫人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还是要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你如今这把年纪可不比年轻人了,太医都说你不能忧心伤神,这太医的话咱们可得听啊。”

见了苏盈心,李妈妈忙道:“少夫人来的正好,你快帮我劝劝老夫人。这一大早就没个消停,老夫人愁的连饭都吃不下了,这身子可怎么吃得消。”

见桌上的早膳还未撤下,苏盈心索性端起碗拿了调羹作势要喂老夫人吃,嘴里说道:“李妈妈说的不错,天大的事也打不过你的身子去。西院那边闹得再厉害也是小事,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二叔怕是真要往死了打了。”

老夫人叹道:“真是造孽,子荣也真是不争气。那鲁氏倒是个好性子的,竟就这样不声不响坐着等了一夜。

说是早上在外候着准备梳洗的丫头等不到动静,同那鲁氏的陪嫁丫头打听才知道子荣昨夜根本没宿在婚房,那鲁氏到现在头上还盯着红盖头呢。”

苏盈心说道:“弟妹昨日才进门,约莫大婚之日遇上这样的事,也不知该如何诉说。”

见老夫人又叹气,苏盈心便安慰道:“现下人已经找着了,二叔二婶定会处置妥当的。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派个丫头去瞧瞧便是,眼下还是用膳要紧,身体亏空了可是划不来。”

李妈妈也在旁道:“已经派人去了,一会儿就来回话,老夫人就放心吧。”

就这样两人哄着老夫人就着小菜用了半碗粥才算做罢,刚收了早膳,就见个丫头急急忙忙进来了,说道:“老夫人,不好了,二少爷被二老爷打得吐了血,怕是要不好了。”

老夫人一惊之下直接站了起来,苏盈心忙将人扶住,就听老夫人急急道:“快、快去西院。”

等她们到时却见地上跪着的除了叶子荣还有一人,是个梳着夫人发髻的陌生女子,容色平平不大起眼,想必就是昨日才进门的鲁氏了。

薛氏立在叶二爷身边垂泪,叶子易也拦在前面。叶二爷果然气的不轻,手中的戒条都只剩了半截,另外半截不翼而飞。

好在叶子荣伤的并非丫头口中那般重,至少还能跪着喊疼。只是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挂着血渍,想来所谓的吐血不过是嘴里的血水。

叶二爷还在气头上,也没瞧见老夫人和苏盈心一干人等,指着叶子荣对跪在地上的鲁氏道:“我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礼得好孩子,是我没有教好儿子,叫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今日我定要好好替你出气。”

鲁氏却道:“既已成婚,便是夫妻一体。夫君犯了错,我也难逃辞咎,公爹若是要打,便连我一起打了吧,否则儿媳于心不安。”

这时老夫人也上前道:“行了行了,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非要闹出人命来才肯罢休吗?”

老夫人上去亲自扶起鲁氏,方才无论如何也不肯起的鲁氏便乖顺起身,福了福身道:“孙媳鲁氏,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福寿安康,松柏长春。”

老夫人连连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子荣的确打的轻了,他做出这样的事来,逐出家门也不为过。

但你们如今已是夫妻,便由你们自己去解决吧。只一条,他若再敢欺负你,我便当做只有两个孙子。”

老夫人这话说的重了,既是为了安抚鲁氏,也是为了震慑叶子荣。果然就见叶子荣越发瑟缩的低着头,薛氏也是猛地一颤。

唯有鲁氏面不改色,应道:“多谢老夫人替我做主,孙媳都明白了,定然不会让老夫人受骨肉分离之苦。”

众人闻言都看向叶子荣,鲁氏都这般说了,叶子荣也该表态。却见他眼神闪躲,口中说道:“昨夜、昨夜并非我自愿,是有人引着我去的,否则我才不会去她那里。”

薛氏闻言大怒,狠狠地揪着帕子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定是有人搞鬼,这贱蹄子竟还不安分,家中是留不得她了,叫她即刻就滚到庄子里去,再不许回来!”

闹了这样一场,最终草草收场。

临走时苏盈心瞧见鲁氏亲自去扶了叶子荣起身,大约是感激她方才相护之情,叶子荣也未有抗拒之意,夫妻二人搀扶着往婚房去了。

苏盈心心中对鲁氏越发敬佩,或许这样的女子当真能够管住叶子荣。

而丁雨薇即将临盆之躯被硬塞上马车要往乡下庄子里送去,大约是因大悲大喜,本该还有十几日的临盆之日竟提前而至,不得已又将人留了下来。

丁雨薇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叶家,叫人闻之色变。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揪人心弦。

足足两日,到了第二日夜里才总算生了出来。原该是个健康的女孩,可大约是在娘胎里受了惊,生产又耽搁了太久,竟刚生下来就断了气。

而丁雨薇也大出血险些没了命,好不容易止住血救回了一条命。不想昏迷两日醒来后得知是个死胎,竟呆坐半晌后突然成了疯子。

事已至此,也无论对错是非了。

薛氏原是准备将人送回丁家,可丁家得知情况后竟当即闭门不愿要人,无奈之下只得将人又带回了叶家。

可人留在叶家也不合适,也怕再出什么事,便说仍是送到庄子里去,叫人一辈子好生照看着,也算有个交代。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叶府后门离去,丁雨薇和喜儿主仆两也就此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苏盈心站在门口送了丁雨薇最后一程,知道她们此生大约都不会再见了。

本就一番感慨的心,在得知叶子易三日后要动身去三昱书院,便更是怅惘。

三昱书院是文坛圣地,更是天下文人趋之若鹜之地。就连当今圣上当年都曾是院中学生,由此可见一斑。

虽是圣地,但生在红尘之中,难免染上世俗之气。如今已随大势所趋,与国学无异,成了功名利禄福泽地。

虽是如此,但书院管教甚严。院中学究虽无一官半职,却俱是文坛大家,忽而入了三昱书院者少有寡学之辈。

书院建在深山之中,取自与寺庙同义,是让学生们远离红尘俗事说扰,专心做学问。

虽然书院提供食宿,十日一休沐,非休沐日不可无故离开学院。如此一来,从今往后苏盈心和叶子易就要分隔两地了。

从前世跟在叶子易身边侍候的三年,至重生到大婚当日嫁入叶家,苏盈心还从未与叶子易分离这么久,一时难免不能适应。

一想到往后十日方能一见,苏盈心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免没精打采。

若是寻常,叶子易定会发现苏盈心的不同寻常。只是不知叶子易这几日在做什么,日日都是早出晚归,也未能顾及到苏盈心。

苏盈心自然也有所发觉,只是问了叶子易两次也是含糊其辞,便也不再多问。直到这日看见叶子易手上的一道血痕,方才觉出不对来。

苏盈心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放心。

叶子易如今虽瞧着已与常人无异,甚至头脑比寻常人更甚。但想到从前那个单纯如稚子般的叶子易,苏盈心便还是放心不下

随着叶子易离家的日子渐近,也忙碌了起来。虽说只是去书院读书,且食宿不必太过忧心,但总归不是在自家,要准备的零碎物件不少。

除此之外,苏盈心还想亲手给叶子易缝制几个香囊,用凝神益气的药材配着干花一道放进去,让叶子易读书辛苦之余也能睡个好觉。

前世叶子易是慢慢恢复神智的,那段时日总是心神不宁,夜里多梦又易惊醒,醒来后虽什么都不记得,却无论如何都再睡不着了。

后来苏盈心想到幼时娘亲制的安神荷包,便试着给叶子易做了两个,不料十分有用。如今再做,只觉恍如隔世。

夫妻二人就这样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离别前日,叶子易早早便回来了,陪着苏盈心忙里忙外的收拾明日要带的行囊。对她亲手制的香囊爱不释手,当即便挂在了腰间。

直到入睡前,私下里再无旁人,叶子易才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匣子交到苏盈心手上,期待的说道:“这也是我为你亲手所制,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苏盈心诧异,待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更是怔愣半晌。

见苏盈心半晌无言,叶子易心中忐忑,说道:“我幼时随父亲学过一段时日雕刻之术,只是这么多年不练手艺生疏,做不出更加精细的来,娘子可别嫌弃。”

匣中赫然是一个木雕娃娃,正是苏盈心的模样。虽不说栩栩如生,却也惟妙惟肖,叫人一眼就能够认出是谁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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