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玉
三日时间转眼而至,这日又正好是十五,东院就更是热闹了。
薛氏还病着,叶子荣也下不来床,倒是丁雨薇钻了空子同丁氏一道来了。
叶二爷虽觉得不合规矩,但也不欲这时候扫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尤其是丁氏,桌上不住打量苏盈心的神色,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好不容易用罢晚膳,丁氏便迫不及待提及寿礼之事:“老夫人,一月前你曾说过,要我和侄媳准备献给皇后娘娘的寿礼。谁的寿礼更好,便将家中的管账之权交给谁,你可还记得?”
老夫人看了一眼苏盈心,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
丁氏便一拍手,两个小厮抬着个三尺来高的物什进来了,在丁氏一迭声的嘱咐中轻手轻脚的放在地上。
那物什上蒙着红绸,瞧着有些滑稽。但等丁氏掀开红绸,众人却都齐齐抽了口气。
丁氏得意道:“红珊瑚本就是祥瑞之物,听说几年前皇上得了一株一尺来高的珊瑚树都爱不释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红珊瑚,这等成色更是世间罕见,岂不是寿礼的最佳之选。”
叶二爷和叶三爷都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对着这株红珊瑚却都啧啧称奇,丁氏越发得意了。
“如何,侄媳可还要将自己准备的寿礼拿出来?”别说旁人,就连老夫人都有些不忍了。这等成色的红珊瑚实在稀罕,又是瑞宝,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寿礼。
苏盈心却道:“三婶这株红珊瑚的确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你方才也说了,对红珊瑚爱不释手的是皇上,可不是皇后娘娘。”
说着她打开双儿捧着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对无色琉璃的酒盏道:“同为女子,我倒觉得比起红珊瑚,皇后娘娘该是更青睐这灵犀盏。”
这下就连丁氏也愣住了,却听丁雨薇道:“不可能!灵犀盏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罢了,你休要拿琉璃盏唬人,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苏岚心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仿若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这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灵犀盏,其实一试便知。”
老夫人回过神来,急忙吩咐道:“快,把窗户都堵上,别叫光亮透进来。”
丫头婆子们听命拿了东西去赌堵窗子,很快屋子里便暗了下来。苏岚心将两只酒盏都摆在桌上,往其中一只里倒了酒水。
那无色琉璃沁了晶莹的酒水果真亮起幽幽荧光,一旁还空着的另一只酒盏亦然!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直到苏盈心泼了那杯中酒水,两只灵犀盏又相继恢复原貌,复又成了一对貌不惊人的琉璃盏。
这时众人才似回过神来,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丁氏却不甘心,辩驳道:“灵犀盏虽难得,可要说贵重祥瑞,还得是个这红珊瑚!”
苏盈心也不示弱:“皇后娘娘什么贵重祥瑞之物没有,这灵犀盏世间难得,只此一对,正是寓意皇后娘娘与皇上的伉俪情深。”
丁氏急了,上前指着红珊瑚道:“这等成色的红珊瑚亦是世间独一无二,总好过那虚无缥缈的传说。”
叶三爷正围着红珊瑚仔细看,闻言点头道:“是啊,这等成色的红珊瑚我简直闻所未闻,实在难得!”
他说着越发凑近了细看,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口中喃喃道:“嘶,不对呀。”
叶二爷的目光也围着这难得一见的红珊瑚打转,却做不出这叶三爷这种姿态,闻言忙追问道:“哪里不对?”
叶三爷只摇头不语,一张脸却几乎要贴到红珊瑚上了。叶二爷终于坐不住了,也凑近了细看,这一看也发觉出不对来。
“的确不大对劲,这红珊瑚即便成色再纯,里头也不该是实的,这颜色也太沉了。”
叶三爷也点头道:“二哥说的极是,且这纹路你再细看,不像是珊瑚的纹路,倒像是赤玉常见的裂痕。”
旁人如何不知,丁氏却是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赤玉虽也稀罕,却与红珊瑚相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们别胡说,这是从海里捞上来的宝贝,怎会不是珊瑚。定是你们眼拙。分不清珊瑚和赤玉!”
叶二爷见状便不再多言,叶三爷却丝毫不给自家夫人颜面。
他已经认定这是赤玉雕成的珊瑚树,也怕真把这寿礼献上去反倒落个欺君之罪。突然伸手一掰,竟轻易取下一块来。
丁氏心痛难忍,几乎要站不住。就见叶三爷将东西拿在手里颠了颠,又细细看了看,然后斩钉截铁道:“这是赤玉,不是红珊瑚!”
丁氏终于受不住打击,彻底昏了过去。
至此,皇后娘娘的寿礼便毫无悬恋了。府里的管账之权也不必更迭,仍由苏盈心打理。
而据说丁氏经此一事大受打击,旁人只道她是被骗了银钱又错失良机,却不这“红珊瑚”背后还另有隐情。
当初这“红珊瑚”是丁氏陪嫁庄子的管事献上来的,那管事信誓旦旦说这是从海里捞上来的红珊瑚,否则丁氏也不会如此深信不疑。
如今这般情形,她自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然而庄子里却已人去楼空,管事一家竟都凭空消失了。
要知道能在庄子里管事的都是家生子,管事一家都是丁家的家奴,若无丁家在背后授意,他们怎么敢!
丁氏回娘家大闹了一场,她母亲气急了竟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丁家如今就你哥一个独苗,将来是要替丁家传承香火的。若非你不肯拿钱替你哥还赌债,我们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至此,丁氏与娘家彻底闹翻。
要说薛氏卧病在床还有几分做戏的姿态,那丁氏便是实打实被气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