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双儿闻言也是一愣，猜测道：“难不成是史妈妈记错了？”
若是往日苏盈心也不会多想，但今日刚得了林先生提点，她难免心生怀疑。
左右无事，她便准备去铺面看看。
两人说话时叶子易就在一旁看书，听说苏盈心要出门他起身走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挡在苏盈心面前。
苏盈心向左他便往左走，苏盈心向右他就往右走，显然是故意挡在身前。
想起前两次出门没带着叶子易，夜里他便“折腾”的格外凶，苏盈心也微红了脸。
“我有正事要做，你若想一起就跟着，坐在马车里不必下来。”
叶子易思虑片刻点了点头，总算顺利出门。
京城是大魏的帝都，亦是最繁华之地。
然而即便是都京城也分为三六九等，譬如城东多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府邸，到了城南却是崎岖难行的巷子，住的三教九流的平民百姓。
城西多是别馆行院，亦有山湖美景。城北则又是另一番光景，随处荒凉破败之像，往来皆是行色匆匆的过路人。
若说哪里的地价最贱，俨然是城北，都说城南巷子里的一间柴房也比城北的铺面价贵。
苏盈心便是听了这样的风声，才对史妈妈的话深信不疑。然而等她到了城北一瞧，发觉此处跟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大约是因为附近新建的码头，此处俨然已经形成了村落雏形。往来客流如织，带动了周围铺子的生意。
而苏盈心外租的那两间铺面因着离码头近，位置又宽敞，如今叫人打通成了一间食肆。临近午膳时候，已是座无虚席，老板乐的笑眯了眼。
那在后厨忙进忙出的老妇不是史妈妈又是谁？
原来不是城北地贱才便宜租出去了一年，而是史妈妈眼红此处的位置好，才打起了这等主意。
苏盈心的面色实在不太好看，连一旁的双儿都不敢说话了。
“去把史妈妈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史妈妈见到双儿时的脸色，就犹如白日见了鬼。
也是，城北这种地方，该是夫人小姐们一辈子都不会踏足之地。苏盈心从前也是如此，所以史妈妈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糊弄她。
谁能想到这世事无常，苏盈心偏偏今日来了，还偏偏撞了个正着。
史妈妈从前在苏家时是郑氏院子里的人，只是不比曾妈妈有脸面，性子老实与人和善。
前世苏盈心回来后打探苏家的消息，得知她还曾暗中帮助过虞小娘，所以从未提防过她。
而此刻这老实和善的史妈妈就跪在苏盈心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人瞧着很是心酸，对比之下谁强谁弱立时分明。
此刻正是人多时，这食肆在附近一带原本就有些名气，此刻又见史妈妈这般做派，自然都乐的停下看会儿热闹。
“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将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就想趁着胳膊腿还能动，给自己挣个棺材本，夫人这是要把老婆子往死路上逼啊！”
苏盈心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兴师问罪，史妈妈就先跪在地上嚎哭起来了。一张嘴颠倒黑白，绝口不提自己做过的龌龊事。
“这位夫人你就行行好吧，总不能真看着闹出人命来吧。”
顿时就有那不分青红皂白好管闲事的劝道，又有人附议道：“一瞧着你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手指缝里溜一点就能给旁人留条活路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
一个老妇大约是熟识，上前要去扶史妈妈，神色怨怼道：“是啊，你们这些夫人小姐的，就是不拿我们平头百姓的命当条命。就算史大娘是你家的使唤婆子，也不能欺人太甚啊！”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史妈妈哭的伏在地上不肯起来，满头花白越发沧桑，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苏盈心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前世她也曾在外流浪，见识过人心险恶，原以为自己已经处变不惊。
却不想这世上人心易变，从前雪中送炭之人，他日也会变成两面三刀之徒，着实让人心寒。
苏盈心知道此刻说再多也是无用，她冷冷的看了史妈妈一眼，转身就要上车。
却不想那史妈妈瞧着身形佝偻，手脚却很是利索。她眼看苏盈心要走，知道此刻若不讨个说法，自己定然难逃此劫。
她是个不能生养的，要不是婆家实在太穷，丈夫定然早就休了她另娶。幸而后来从同宗过继了一个子侄，此事就是这子侄出的主意，店也是他开的。
史妈妈知道自己若是搞砸了，她定会被婆家赶出去！所以她豁出去了，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苏盈心的脚。
“夫人，夫人求你行行好吧，老奴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大慈大悲，放过老奴这一回吧！”
苏盈心正心生恼怒，却听背后忽然一声暴喝：“谁人敢抢我的摊子？还欺负我婶婶，我跟你拼了！”
那史妈妈的子侄生的高大壮实，却贼眉鼠目一看就是惯会耍心眼的。他虽不识得苏盈心，却知道史妈妈纠缠不放的定然就是铺面的正主。
他知道这是官老爷家的夫人，但官老爷都爱护名声。不如此时仗着人多势众吓她一吓，知道事情棘手，有钱人嫌麻烦就不计较了。
眼看着男人挥舞着菜刀就要冲上来。车夫骇的滚下了车，苏盈心也吓得脸色发白，双儿更是尖叫一声腿都软了。
就在这时马车里窜出个人影来，随手拿起赶马的马鞭就挥了出去，正好打在那男人的脸上。男人痛的当即倒地不起，手中的菜刀也掉在了地上。
史妈妈也顾不得要说法了，忙去看男人脸上的伤。却被男人一把搡开了。她踉跄两下爬在地上，抬头却正对上叶子易冷峻的眉眼，心头一沉。
“老、老爷，你怎么在……”
话还未尽，就见叶子易又用马鞭指着自己，对身后的车夫吩咐道：“不忠不义之人，扭送官府严办！”
车夫虽还惊魂未定，但见那男人只顾躺在地上装死，菜刀也掉在了远处，便大着胆子上去将史妈妈捆了起来。
叶子易转头去看苏盈心，正要说话，却见苏盈心突然一闭眼身子软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