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盈心是在苏家用过晚膳才回去。
她与虞小娘说话时手里也没闲着，随手打了个络子，拿回去正好哄住了因着她一日不在家心情不佳的叶子易。
她才进南院的院门，消息便传到了西院。
丁雨薇嫌恶道：“今日才拿到账目，不急着理清账目，竟还有心思回娘家，还到此刻才回来，她莫不是乐傻了吧？”
薛氏也猜不透苏盈心的所作所为，但见她乖乖拿了不打紧的流水账目也没说什么，心中也放松了些。
谁知到了第二日，苏盈心一早便去了账房，说是想多要些往日的账目参考学习。
两个学徒拿不定主意，高个给矮胖的那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薛氏拿主意，自己留下拖延时间。
苏盈心看出两人的小心思，也不逼迫，老神在在的等着他们将薛氏请来。
可巧的是今日林先生竟早早来了，听了苏盈心的来意后不甚在意便应了。
那高个学徒也不好再推诿，只得乖乖把账目寻了出来。但他也留了个心眼，既然苏盈心没有指名要哪些账目，他便又拿了些流水账目糊弄。
但这正合苏盈心之意，只是原以为要和薛氏讨价还价一番，所以准备以退为进。不料林先生横插一手，倒是用不着费这许多心思了。
等拿到自去岁年后的流水账目，苏盈心便细细看了起来。叶子易原本在一旁看书，不知不觉便成了看人。
苏盈心突然回过头去，惊了叶子易一跳，忙低头装作认真读书。
苏盈心上前收了他的书，等叶子易看过来才笑盈盈的开口道：“双儿不在，夫君帮我研墨可好？”
叶子易被那笑容晃了眼，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桌边动手研墨了。
苏盈心边看边写，似乎在记录什么。叶子易就在旁“红袖添香”，倒也很是和谐。
这等鸡零狗碎的差事最是磨功夫，不知不觉一日便过去了。
双儿回来时已是日暮西沉，在外奔波一日不免神色憔悴，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小姐，你猜的不错，徐管家的确利用职务之便受贿。我按照你说的装作徐管家的亲戚去攀关系，有几家果然有猫腻，叫我套出了真正的进价。”
双儿自小在苏盈心身边侍候，感情非同寻常。当初她羡慕苏盈心能开蒙识字，戚小娘知道后便也私下教她识字。
所以双儿虽算不得有什么文采，却是能识文断字的，便将今日所闻都记了下来。
如今与账本数目上的两相一对比，便立刻分明了。
之前苏盈心特地去请教虞小娘，虞小娘便同她说：“你别看这流水账目琐碎，但那大笔的银子人心里都有数。
即便想捞油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反倒是这鸡毛蒜皮的流水账目大有文章可做。”
见苏盈心不解，她细细讲道：“”这执掌中馈的夫人们大多是天生的富贵命，哪里懂得市井小民的斤斤计较。
这一大家子每日的吃喝用度，柴米油盐酱醋茶，花果酒蔬鸡鱼肉。这些尚且算是看得见的，还有多少看不见的零碎，那才是能拿好处的地方。”
想来那徐管家已是个中老手，但凡是经他之手供的货物，十文多一文，一钱多十文，一两多一钱。
这般瞧着是没多少，可若是将这些差价算进账目里再看，积少成多，不可小觑！
苏盈心只粗粗一算，便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双儿今日贸然去问，定然有机灵的没有开口，可就如今她们知道的已然不是个小数字。
年复一年，这些钱若都进了徐管家手中，便能解释的通那座两进的宅院是从何处而来的了。
双儿喜道：“既然如此，咱们只肖将这些拿到老夫人面前，便能揭穿徐管家的真面目了！”
苏盈心却摇头道：“如今这些不过都是咱们自己揣摩的，等到了老夫人面前徐管家可不会乖乖承认的。”
双儿急道：“可咱们这都是真凭实据，只肖将哪些摊贩叫来一问便知。”
苏盈心解释道：“一来，哪些摊贩未必肯老实交代，毕竟如此一来不但得罪了徐管家，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好处，还平白损了自己的声誉。
二来，即便能说服这些摊贩指认徐管家，但徐管家大可抵赖。说供给府里的是好东西，自然要比寻常贵一些，还能反咬一口说我们买通摊贩污蔑他。”
叶子易在旁不知不觉也听了进去，不由连连点头。双儿却已是愁眉不展，叹道：“那这可怎么办？难道咱们这都是白忙活一场？”
苏盈心笑道：“自然不是白忙活，今日你贸然打着徐管家的名头去套话，等明日摊贩们入府送东西时难免有人多提一嘴，到时徐管家自然就会知道此事了。
他若不是个傻子，想必很快就能猜出来是我叫人做的。”
双儿惊的瞪圆了眼睛，这下是真要急得团团转了。
“那这可怎么办？咱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苏盈心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道：“若不打草惊蛇，让蛇乱了分寸，又怎能找到他的七寸呢。”
正如苏盈心所言，徐管家不是个傻子。想反他还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能在二夫人眼皮子底下贪了这么多。
可聪明人却有个最容易犯的错误，那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次日一早，往府中送时蔬瓜果的小贩便挑着担子来了。等厨房的妈妈挑完菜，小贩便去账房结算。
可这小贩拿了银钱不赶着回家却熟门熟路拐进了一处偏僻的林子里，而徐管家正在那里等着他。
“徐管家，这是你的份例，老规矩，小人都给你装好了。”
徐管家虽神色淡淡，眼中虽难掩得意和轻蔑。他正准备打发了小贩，就听那小贩又接着道：“徐管家你放心，既然是你的亲戚，小的自然不敢怠慢。以后若是你侄女想进货，定然也是最低价。”
徐管家糊涂道：“什么亲戚？我哪来的侄女？”
那小贩也愣住了：“昨日不是你侄女去小的店里打听价格，说是要开食肆想找新鲜又便宜的时蔬供应……”
听到此处徐管家脸色一变，抓着小贩又细细盘问，很快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这下徐管家可坐不住了，忙去其他几家都问了问，才知自己的老底都被人翻了。
他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好半天才理出个章程来，咬牙下了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