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希望
北周重文轻武，文官集团庞大强悍，但只要海之唤振臂高呼，北周文人必定会为之奔走，这就是海之唤在北周的地位。
虽然内阁先她一步找到了赵清珵，让其进宫，但其实这事李蓉不点头，赵清珵就进不了宫。
赵清珵进宫，或者不进宫，皆在李蓉的一念之间。
“太后不必为此忧心，左右南翊侯如今在宫里头，就在娘娘眼皮子底下，南翊侯若想做什么，娘娘顷刻间便能知道。倘若南翊侯当真有那不臣之心，娘娘大可以……”
李蓉听懂了石瑞的意思，她的语气一凛，“是啊，赵清珵如今在宫中，李聿又远在辽东，他们两个分开了，是生是死，也在哀家一念之间。”
这一夜，年幼的靖桢帝难得没有吵着闹着要何荣陪他玩耍，而是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内殿看书。
何荣守在外头，没事做，便伺候赵清珵研磨。
宫里头的太监都识得几个字，赵清珵看《史记》的时候何荣还能借此瞥上几眼。
“侯爷进宫，陛下今日竟然都能静心读书了。”
赵清珵放下书，看了一眼内殿，“往日陛下都做些什么？”
“阁老每隔两日便来给陛下讲课，阁老授课的时候太后娘娘也会在，待阁老讲完课，太后便会规劝陛下半个时辰，到了中午陛下便会跟着太傅学习六艺，用完晚膳太后娘娘时不时会派人抽查陛下功课，或者将陛下喊去长翎殿说话。”
“不过……”
“不过什么？”
何荣挠了挠头，“陛下年幼，贪玩的心思下不去，时常会称病躲了阁老的授课。”
“太后那边呢？”
“陛下似乎……格外害怕太后。”
李蓉如今是掌权之人，靖桢帝惧怕她倒也正常。
“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长此以往恐怕不妥。”
“何事？”
“司礼监的公公们倒是时常哄着陛下玩耍，陛下平日称病，多半便是带着司礼监的公公去御花园里头玩了。”
其中又以何荣的兄长何力最为谄媚，总是殷勤伺候在靖桢帝身旁，哄着靖桢帝玩耍，大有一副玩物丧志的意思。
“太后娘娘是怎么个意思？司礼监总是这样殷勤谄媚，太后难道不知道么？”
“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具体什么情况，何荣到底只是个太监，虽然觉得有问题，但却说不上来。
赵清珵执笔却久久没有落下，知道桌上的烛火跳了一跳，晃了他眼睛，这才终于想明白了。
北周制度如此，内阁存在近百年，就算太后如今再怎么势大，垂帘听政插手政事，可真正涉及到各地奏折一事，能够经手的只有内阁和司礼监。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李蓉身为深宫妇人，如今在明面上代行的也不过是教导陛下的职责。
她没办法在身处深宫的前提下对外界之事了若指掌，如此困顿之下，李蓉只能依仗司礼监那群宦官。
纵容他们势大，自古后宫干政，与之而来的便是宦官弄权。
“侯爷，夜深了，您还不休息么？”
赵清珵看了一眼明德殿外的深深夜色，独自一人披着大氅走了出去，在此之前他从未站在明德殿的高台之上如此平静地眺望着这座宫城，夜幕笼罩下的皇城显得格外安静，提灯夜行的宫女倩影诡谲，打更的太监拖着稀拉的步子沿着墙根不断往前走着，明德殿的游廊下挂着宫灯，黢黑的宫城中只有这一处亮如白昼。
一阵夜风扫过，宫灯摇曳，在地上拖出了细长密密麻麻的灯影，天渐渐凉了，这座宫城也格外冷寂。
秋日的夜总是格外寂寥，无论宫内宫外，眺望远方的景致总是大差不差。
海之唤和周小敬一同坐在李家南客轩的庭院中，秋日凉爽，院子里的两只孔雀像是舍不得这样舒服的好天气，赖在院子中不肯回屋。
两位垂垂老矣的北周老人，一个满头灰发穿着布衣草鞋，一个虽然鬓边灰白却依旧束发戴冠，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圆领袍，大有一副要将如此风骨带进棺材里面去的阵仗。
海之唤啧了一声，“穷讲究。”
周小敬和他认识几十年了，就海之唤这张嘴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自己脾气也不好，年轻时候两个人一个得理不饶人，一个动辄破口大骂，朝堂上最常见的便是他们两人互相对骂的一幕。
如今老了，周小敬一声哼笑：“我才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我看你是骂不过我了吧。”海之唤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我骂不过你！”周小敬一听这话就炸了，他撩起袖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海春申，我看你是忘了嘉历年间我把你骂得屁滚尿流，你羞臊三天没上朝的事情了吧！”
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在金銮殿上吵架他们两个人早就记不清了，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但如今回想起来，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那一幕却怎么也忘不了。
海之唤慢悠悠地晃了晃手，“清虽你这话说的，我那明明是马车轱辘松了，在下朝的路上跌了一跤，就你骂人的那点功夫，不至于不至于！”
“你年轻时候就油嘴滑舌，我懒得与你争。”周小敬脾气来的快去得快，又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他望着孤零零的南客轩，心里不是个滋味。
“润鹤那小子，说进宫，就进宫去了？”
“你怎么也不拦着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进宫那不就是成了太后和内阁斗法的靶子。
周小敬满脸愤愤，“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想不到这里来呢。”
“他哪里是想不到，他是想的太透了。”海之唤虽然生气，但赵清珵愿意舍己为天下，他其实是很自豪的，“我海之唤教出来的学生，当然是北周顶好的儿郎！”
周小敬笑他脸皮厚。
“南翊侯我比你还要见的早，这个学生是被你认去了，要不然我也是要做他师父的。”
“见的早有什么用，你没那个眼力见认他做学生，晚喽晚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