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圣人
这桩事就连身处望都的赵梦都没听说过，赵梦正听在兴头上呢，于勐这一停，他急得不行，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华章你这个说话留一半的毛病，哪里学来的！快说！”
“嘿！”于勐揉着小腿，“老梦你这人，不地道啊，平日里装模作样，眼下听到八卦急的踹人！”
于勐和赵梦胡说了一通，才终于回到正道上，继续道：“望都传出傅大人意欲成婚的消息后，隔日傅大人便未曾去吏部点卯，连着好几天都没人见过傅大人，后来傅大人再现身，瘦了好大一圈呢。听吏部的人偷偷说，傅大人的手腕上好似满是红痕，看着像是被麻绳捆过……”
说到此处，听得起劲的赵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与赵清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尴尬。
“行了，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咱们也快回吧，别误了侯爷休息。”赵梦起身，理了理衣摆，朝赵清珵作揖告辞。
赵梦和于勐两人一同离开，两个人走到门房处，正好见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角门，于勐站定，笑着说道：“呦，咱们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才说完傅大人，长公主府就来人了。”
他走到门房处，待长公主府的人离开后，他才问管家：“方才是何人来了？”
“回大人话，是长公主给咱们侯爷递了帖子，想邀侯爷明日过府一叙。”
“你估摸着，长公主找侯爷是个什么事？”
于府的马车缓缓行驶，赵梦与于勐一同归家，两人坐在马车中小声说着如今望都的局势，他们都是经历过颠沛流离一无所有的人，从狼狈落魄到如今加官进爵，他们是文臣，也是并肩而行的战事。
如今赵清珵回望都，对于他们来说望都便是新的战场。
他们必须做好硝烟弥漫的准备。
比起于勐，赵梦要思虑更深，他跟过废太子，昔日废太子何等荣耀，可到头来却是落得一个身死城楼的惨烈下场，赵梦的担忧实在算不上是杞人忧天。
“若是侯爷执意进宫，咱们在朝势必要替侯爷谋算周全。太后如今一日比一日势大，就凭你我，就算是铆足了劲往一块使，只怕也是蚍蜉撼树，动摇不了太后根基。”
赵梦这话不是在妄自菲薄，如今连内阁都无法与李蓉抗衡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小官员。
“听说文渊阁如今都落满了尘灰，可见内阁式微，太后和司礼监已成大势啊！”赵梦只觉得前路艰难渺茫。
“同莲，你还忘了一个人。”
“谁？”
于勐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你如今是关心则乱，你可别忘了，海老可是跟着侯爷一块进望都的，侯爷如今境况，他若要进宫，难不成海老还会袖手旁观吗？”
赵梦神色有些纠结，他轻声道：“可咱们方才离府的时候，我可是听见下人说起，今日侯爷与海老起了争执……”
“哎，”于勐摆了摆手，一副了然的模样，“起争执是因为海老心疼侯爷，你且看着吧，望都有海老，平日里那些被司礼监欺压沉默不做声的官员势必会掀起风浪。”
如今文官被司礼监压制，好似无心反抗，是因为没有那个领头人出现。
望都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能够坐镇高堂的文官了，这几十年也就出了一个振臂高呼就能让天下文官誓死追随的海之唤，赵梦是太着急了，以至于都忘了海之唤拥有多么强大的号召力。
“只是……”赵梦有些不确定，“海老隐世多年，如今会为了侯爷重新出山么？”
海之唤脾气古怪，当年赵清珵费尽口舌才将海之唤劝去岭南，这么多年赵清珵不是没有请过他现世，但都被海之唤拒绝了，赵梦看在眼里，海之唤是当真对这个朝堂失望了，哀莫大过于心死，望都于海之唤而言是个伤心地，赵梦不知道海之唤究竟会为了侯爷做到哪一步。
若是海之唤真的愿意出山，赵梦长吁一口气，“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海之唤将会在望都刮起一阵风，一阵能够将所有人卷进局中、翻天覆地的狂风。
“老师出来用饭了吗？”
赵清珵送走赵梦和于勐，重新回到了南客轩，守在南客轩院子中的婢女摇了摇头，轻声道：“回侯爷话，先生始终未出过书房，奴婢送进去的饭也被先生退了出来，先生不让奴婢进去打搅他。”
“我知道的，你先退下吧。”
赵清珵屏退了婢女，院子中静谧无声，只剩下两只孔雀站在夜色中骄矜地散着步。
赵清珵重新让人备了一份饭菜，他提着饭盒站在廊下，身形笔直，仰头望着挂在天边的那轮孤月，皓月当空，长夜如墨，他的身形看上去那样冷寂，透过纱窗看过去，好似一道绰约的月影，夜风一吹便会散的无影无踪。
师徒两人就这样一个站在书房中，一个站在游廊下，海之唤不肯出来，赵清珵便守着书房不肯离开，好似在比谁更固执，海之唤脾气急，比耐性比不过自己这个宝贝学生，没一炷香的功夫便站不住了，一把推开书房门，冷着脸问赵清珵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进宫么，杵在这儿就能进宫了？
赵清珵朝海之唤行礼，面色平静，“老师生气了，学生不敢再提进宫的话。”
“你若是真的把我当老师，今日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海之唤哼了一声，“我是你老师，不是你老子，管不了你生死。如今你主意大了，想去哪儿便去哪，我全当一番心血白费。”
“老师心血怎么会白费，老师教了学生那样多的道理，学生再把这些道理教给陛下，老师才是一代帝师。”
“我只教皇帝。”海之唤面无表情地望着赵清珵，“你是皇帝吗？我将你如何做一个君王，你倒好，什么也不要，要去做圣人。”
“你给了别人活路，谁给你活路？你以为圣人有那么好做？待你一无所有跌入尘埃的那天，就会知道所有人都想踩你一脚，没有人会记得你。”
“老师，润鹤本就一无所有。”
